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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就像赵可说的那样,他不相信爱情。
简单的感情他认为太过于平凡而经不起风波没有支撑点,复杂的感情他认为里面夹杂了太多感情以外的情绪满都是烟雾弹,沧桑的感情凭创业者的离婚率他认为没几个人喜欢忆苦思甜……
没有一份感情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那些白头偕老、相知相伴结局也不过都是两个更加重视责任的人最大程度地完成了契约合同,而更多人都在破坏合同。
赵可说过,要正视每一段感情,为了每一段都去努力,之所以一个人在感情失败时会无比痛,是因为这个人在感情还在的时候无比幸福。
话虽然有道理……可是,他做不到。
多少女人被童话故事和社会教育洗脑,说什么“女人最美的样子就是披上婚纱”,她们抱着巨大的期许踏入婚姻的殿堂,童年有多期待,成年有多努力,婚后就有多失望,老后就有多抱怨。
不是他不想试着去相信,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人们对爱情所抱有的态度,往往不来自于童话、别人的故事或者名人事迹,而是来自……陪伴自己长大的大人,对待感情的看法和做法。
即使旁人有所成功,但看着父母那副德行,他也会不断地抱有质疑,并认为那份幸运可能永远和自己无关。
盲鱼离开千万年没有光明的溶洞,也不会睁开早已蜕化的双眼,反而会因为过强的光而无所适从拼命逃窜。
生于黑暗,憎恨黑暗,却也习惯黑暗,最后只能藏身于黑暗。
陈月洲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他宁可放弃那短暂的、虚假的、缥缈的愉悦,追随在黑暗中保持着一份平常心。
他更愿意把婚姻和恋爱做为获得物质资源的方式。
在一场恋爱关系中站在理性的制高点上,理想对战感性,他会觉得安全很多,哪怕他不快乐。
他从有这个意识开始,就是这么做的,为此获得过无数他想要的东西。
于是,他决定此后的人生,也一直这么做。
如此一番下定决心后,陈月洲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合同在,报酬有,我就会留下,你没必要这么做,我不介意我在这里的时候你交女朋友,你不需要太在意我的感受……”
他说着,试着将手指从端琰的手心抽出,却在指尖即将脱离端琰手心的那一瞬间,被人再次用力抓住。
不过这次被抓住的并不是他的指尖,是手腕。
像是被人戳到了底线,陈月洲瞬间无法自控地大声道:“适可而止吧端琰!都说了合同我会遵守!松开我!”
他怒不可遏地扭过头,出于本能,愤怒地看向端琰。
可在看到对方那张脸,看清对方的轮廓和眉眼,还有那像是拼尽全力的样子露出的悲哀而期许的眼神时,陈月洲却忽然觉得心口很难受,平静的面部像是要绷不住,嗓子眼仿佛噎着什么东西,需要不停地吞咽才能够呼吸。
“放开我。”陈月洲立刻垂下眼,不去看端琰的表情,这才压住那份窒息感。
“为什么不看我。”端琰握着陈月洲手腕的手紧了些,他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让人无法略过的力量。
“哈?”陈月洲低着头露狠狠道,“我不想看你就是不想看你,我仰着头和你说话很累,非要看着你不可吗?”
“陈月洲,我做到了。”
“哈?”
“我做到了不逃避,也不沉默。”
“然后?……你难不成还问我要奖励吗?”
“为什么又是你在逃避。”
“……我逃避?”陈月洲倏地抬起头,睁大浑圆的双眼望着端琰,“谁逃避了?你说我逃避什么?我就是不想看着你怎么变成我逃避了……”
焦躁的语言说着说着,话语的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语言溺毙在喉咙深处。
陈月洲发现,自己在焦躁。
为什么?
为什么要焦躁?
有什么好焦躁的?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端琰吗?
喜欢这么一个性格阴暗还是个定时炸弹的……男人?!
想法出现的这一瞬间,陈月洲脸上的表情又要绷不住了。
他想要逃。
他没办法面对感情占领大脑高地的自己,也没办法面对身为男人对男人动心的自己,更没办法接受此时此刻一定会越来越狼狈的自己。
“放开我……”陈月洲低下头,颤抖着声音道,“拜托你,放开我……”
如果这样的感情是真实的,他必须将它抹杀掉。
抹杀很简单:不见,不制造回忆,去寻找其他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事填充。
可是,任务和端琰都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很危险,你需要帮手,不是么……”
“我……”陈月洲头痛欲裂。
是啊,端琰这种经济合格、职业合格、体力合格、脑力合格还有震慑力,做为任务帮手再合适不过了。
换做以前,他一定会二话不说选这个人,只谈任务,不谈感情,安全。
可是……
如今的他,可能做不到啊……
“你能不能别逼我!”陈月洲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我不想逼你。”端琰靠近陈月洲,“可是,不逼你,我们之间的距离不会缩短。”
陈月洲本能地向后退。
直到最后,被逼入狭隘的墙角,无路可退,他只能深吸一口气,用残存的理智一字一顿道:“我们两个签了合同,我们两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这个时候你跟我告白……就当你这个告白是真的吧,可是我没有接受的理由吧?别人告白,我一定就要接受吗?你喜欢我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也对我有感觉。”
“……”陈月洲瞬间错愕地抬起头。
端琰离他很近,四目相对瞬间,就像是硕大的聚光灯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所遁形。
陈月洲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下一秒,无地自容的尴尬感和惭愧感让他的情绪几乎崩溃。
他再也绷不住肢体和脸上的情绪,伸手一把抓住端琰的领子,用几乎失控的声音道:“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这么认为我喜欢你?你到底有多自信我喜欢你?你早就这么觉得所以才会拿高利贷来恶心我吗?所以你认为我才会上套吗?我是你盘中的菜你想怎么吃怎么吃吗?”
“不是。”端琰看着陈月洲已经开始崩塌的面部表情,听着他已经没了逻辑的话语,任由他撕扯着自己的衣领,明明心底刚刚还是空的,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就仿佛被填满。
他俯身一把抱住还在抓狂的陈月洲,将他用尽全力拥在怀里。
“干什么你!干什么你!”陈月洲使劲推搡,“放开我!放开我!”
“我并没有很早就知道。”端琰的手缓缓下滑,托起陈月洲的腰,将他小巧的身子完全地揽于他的怀中,让他的小脑袋就这么贴着自己温热的胸膛。
他道:“我是刚刚才知道。”
“哈?”陈月洲更火了,“你套路我你……”
“因为我体验过。”端琰将头埋在陈月洲耳畔,“我体验过,比你要早很久很久,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对你抱有不该有的意外情绪,我苦恼过,也是这样,所以你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情绪,当你开始对我发火的一瞬间我大概就明白了。”
他低声道:“我们是一样的。”
一直在闹腾的陈月洲瞬间安静了下来。
自己可以对不爱的人说一万遍我爱你,却做不到对喜欢的人坦诚自己的心情。
虚假的心他可以拿出来展示给所有人,真实的心他却连自己都不忍直视。
可是,此刻此刻,偏偏有人逼他面对这样的自己——
羞耻、不甘、难以自我原谅以及不可置信……各式各样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大脑,但就因为那句“我们是一样的”,却让这所有的焦躁都冷静了下来。
明明知道这样的情绪不可以。
明明知道这段感情一定没有结局。
明明知道大脑打感性牌一定会让自己输得体无完肤。
可是,就因为端琰的一句话,他的意志立刻做出了反向的选择。
他知道了一件事——
不止他一个人这样。
不止他一个人觉得丢脸、难过、尴尬和想消失。
原来他喜欢的人和他一样,在突如其来的情绪之中,不知所措过。
他忽然就觉得胸口被填满。
因为填得太满,他忽然特别想哭,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
陈月洲微微抬头,发现端琰正低头看着自己,对方的眼眶是红的。
就在这一瞬间,陈月洲的泪腺如同崩坏了一般,再也承受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我就是来做个任务的!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让我改变我性取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突破我的底线!”
他哭得撕心裂肺:“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把我当孩子深爱的父母没有把我当兄弟姐妹的亲人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天赋没有才华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我自己……我只有我自己啊!如果我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我的人生还有什么!告诉我啊!我还有什么啊……”
他越哭越凶,双手使劲敲着端琰的胸口:“你为什么要逼我变成我最害怕变成的自己!你一个身高都要一米九的壮汉哭什么哭啊!你不是高冷沉默人设吗!干嘛像个小年轻人一样动不动要哭啊!害得我也情绪控制不住你知道吗!”
端琰一声不响地抱紧怀中的陈月洲,缓缓闭上了眼睛。
怀中的人是滚烫而躁动的,那么的有生命力,而又那么的真切。
仿佛在此之前二人的距离都是假的,全都是隔空相望。
不想放开,一点都不想。
……
怀中的陈月洲哭哭啼啼了大约十分钟,眼泪就流干了。
他沉默地趴在端琰的怀里,手指隔着衣衫抚摸着对方坚硬而温热的胸膛,理智渐渐回归,可感性的热潮也没有褪去。
他感觉此刻很舒服。
做为男人的时候,怀抱着心爱的女人,他曾经感受过片刻心灵的安静;但做为女人的时候,被喜欢的男人拥抱着,他也感受到了……片刻……安心的幸福感。
清醒过来的他意识到这份情绪依旧很尴尬,但事已至此,哭过闹过不能装作没有过,他觉得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既然感性已经明确地说了:“端琰无论他是个什么人,我他妈就是要出场,不给就送。”
那索性让理性给感性一席之地,试着让他们共生存。
感性并没有那么不堪,它带给了生活灵感和艺术,让人知晓了快乐;理性也没有那么高尚,它让人只剩下了逻辑,体验不到生命的美好和幸福。
他要的是这两者共存,既知道止损,又能获取快乐。
没什么错,没问题。
想到这里,陈月洲轻轻推了推端琰的胸膛,抬起头看着他:“端琰。”
端琰闻声低头看陈月洲,两人面部离得很近,能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呼吸。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你没说错,我也对你有感情,越是无视越是会跳出来,所以,我正视它。”
说着,他缓缓抬起白皙的右手手臂,修长的指尖顺着端琰的喉结上滑,食指从耳后摩挲而过,拖住对方的一侧脸庞。
脚尖踮起,上身丰满的柔软挤压在端琰宽阔的胸膛上,隔着棉麻的布料,略微粗糙的触感给双方的神经末梢带来一丝舒适感。
这时,陈月洲抬起左臂,一把勾住端琰的脖子,牙齿在端琰的薄唇上轻咬了一下,紧接着整张柔然的嘴唇就覆了上去。
香甜入侵口腔的那一瞬间,端琰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微微弓下身子,双手握住陈月洲的细腰,直接将他举起放在一旁的餐桌上。
还没等陈月洲坐稳,他整个人就迎了上去,将陈月洲逼入他双壁之间狭小的空间内,一手紧紧搂着小姑娘的细腰,一手托着脑袋。
咬着陈月洲柔软的嘴巴,感受着小姑娘头一次卓越的配合,两人不断互相焦躁地攫取对方口腔中的空气、味道和液体。
唇齿之间是急促的呼吸声和小姑娘细碎的嘤咛,身上是那柔软与他的坚硬隔着衣衫贴实,身下是细软的腰肢紧靠他的小腹,端琰的呼吸声越发沉重。
然而,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门铃声忽然“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陈月洲:“……”
丝毫不觉得意外,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有再一再二,他已经不在乎有没有再三再四了。
但是,又被人无情中断的端琰却丝毫没有好脸色。
也许是因为和陈月洲的关系近了一步,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面无表情地离开,而是很自然而然地露出了“我不开心甚至有点想生气”的表情。
他还抱着陈月洲不愿意撒手,直到陈月洲说:“去吧,还有下次。”
那一瞬间,端琰脸上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些。
端琰走去开门,陈月洲就从餐桌上跳下来到沙发上坐下,顺便抓了把巧克力糖躺着吃。
门一打开,是熟悉的声音:“小琰,被停职、和高利贷打架、挂爸妈电话是不理我,你到底最近怎么了?”
端琰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的所有事都需要一一向家里汇报吗?”
“你……”
“姐,下次要来提前半天电话通知。”端琰说着就要送客,“我这边暂时没空……”
“没空?没什么空?家里人担心你换来一句你没空?”就在这时,一道铿锵有力的女声响起。
端琰沉默,半晌后道:“妈,爸。”
坐在客厅躺着吃糖的陈月洲瞬间坐正:“……”
卧槽。
妈?爸?
感情端琰他们一家子全来了?
自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