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二 廷杖良平义(2 / 2)
卉紫趁机道:“若有问题,我一人承担!”
侍卫闻言,左右为难一番后终放行。二人入院后,侍卫仍愣在原地。他隐约想起上次也是这碧儿以结算工钱为由放行了一个侍婢,这以后,到底听谁的呢?
虽入秋夜凉,但香芷宫正殿仍殿门大开。宝蓝的夜色落在这人丁不旺的宁静之地,显得格外冷清。
无人相迎,那寥寥无几的下人似乎也并未对卉紫的出现感到突然。远远地,良美人正在那敞开的殿门内弄琴,似乎遇到什么困难,反复地在同个音符上犹豫琢磨着,直到卉紫行至她面前她才略一停顿,抬头瞟了卉紫一眼后,低下头又继续研究起来。
而卉紫却在良美人抬头的一瞬间呆住,因为她无法相信,这是那个良美人。她没有带妆,素颜依旧五官平平、清冷淡漠,面部线条却柔和许多,裸露的健康肤色反倒使她生出一股青年气质,让人不由得看呆。
“夫人此番又是何事?”良美人拨弄琴弦,头也不抬的说。
卉紫回过神来,从袖袋中抽出信匣置在良平义面前,直接切入正题:“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理由?”良美人笑了,停止了拨弄琴弦,“这是命,没理由。你就该如此。”
卉紫嗤笑:“你截了我的信,却说是我的命。那我可不可以杀了你,然后说这是你的命?”
“可以。”良美人说的毫不犹豫。
“你!”卉紫气结。
“你这一身贵气,岂是霍去病那薄命郎所担得起的。你一生所托之人,非陛下不可。这便是命。”良美人平静地说。
“这便是你私截信简、威胁琪儿诱我赴宴,而后伺机下药的原因?”卉紫一脸的不可思议。仅仅因为“命”,便断定了他人的人生,这未免过于随心与荒唐。
“药?”良美人却冷笑着皱皱眉,故作一脸无辜地看向卉紫,“我不曾用药。”
“不是药,我怎会神志不清?不是药,我怎会——”卉紫顿住,她无法开口描述自己那一夜的表现。她哼了口气,背过身去,再次强压怨怒:“你与陛下昔日情意已逝,任我如何去想,也想不通你怎会如此这般地为陛下设计实现他心愿!”她转过身,看向跪坐于脚边的人:“而且用计这般不堪!!”
这时候,碧儿奉了茶来,轻轻放在卉紫脚边,面无表情地走开,像是根本不曾听闻卉紫对她家主子的质问一般置身世外。
良美人嘲弄地一笑:“夫人有何证据证明是妾身所为?切勿为了你与小侍郎孩童般的玩笑,就心生怨恨枉我清白。夫人那夜初次豪饮,必是醉了。”她说着,抬眸瞟了卉紫一眼,眼中充满讥讽的笑意。
“孩童般的……玩笑?”卉紫重复着,哆嗦着双唇。
“打打闹闹的感情,真想不到夫人这般通透的人也会当真,”良平义像是刻意添油加醋,“霍嫖姚不也亲口承认,不曾喜欢你么?”
卉紫咬住牙齿,双拳紧紧地攥住,闭紧双眼想要压抑心头之火。良平义,连霍宅门前二人诀别的话都清楚,她在监视自己,她凭什么监视自己?她到底要干什么??
“不防告知于你——”良平义嘴角上翘,不怀好意地笑着仰望卉紫。等卉紫睁眼看向她,她才开口缓缓道:“霍嫖姚,就快纳妾了——”说罢,她笑起来。
他要纳妾了?
纳妾?
历史上的霍去病不是没有娶亲吗?怎么会多出一个女人来?是不是,又是这个良平义,是她出的馊主意,她就是要让自己难过难受!可这是为什么?图什么呢?
良平义笑得很轻,却无比刺耳。卉紫艰难地捂住耳朵,却难阻那魔音穿透手掌,钻进鼓膜。终于,压抑的情绪自指尖缝隙崩裂、爆发,她扑倒在地,案几的茶水被沉重的袍袖掀翻,茶壶滚落,滚烫的茶水撒了一地。
卉紫生性不算温和,但也极少有事情能真正往心里去。过去的二十几年生活还算认真努力,但是经常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去到哪里,想不清楚的时候往往就搁置不想了。看起来,有那么一丝无畏和擅长随遇而安。但实际,只有她自己了解,不是无畏,不是擅长随遇而安,而是细思会恐故而不敢细思。
她未对此次穿越做出过激烈反抗,也并未真正去思考过是怎么来的又能怎么回去。因着家族来源,她对此地还算不恐惧;且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还尚算熟悉这段历史,也总觉得不会遇到难关。
或许是想就这么混下去,那野史早晚有写完的一天,她自然也就能杀青、回去。
但是,饶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后会发生什么,她还是被人耍弄了。她就想这么顺风顺水地过下去,都不行。
她对良平义充满怨怼,更恼恨自己过去的麻木、懒惰和自以为是。
良平义吓得身子一抖。她捂了捂噗噗而跳的心口。她还从不曾被谁的失准行为吓到过,但她没想到卉紫会如此。琪儿哆嗦着双手过来,扶也不是,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只是吓得不能动弹。
卉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站起。她左转转,右看看,不知要做什么。忽然又转向一旁的条案,扎开脚步弯下身子。
“姑娘!”琪儿唤了一句,却并未引起卉紫回应。只见卉紫弯腰摸了摸条案后,摇摇头又转向门外。
宫门口有两棵柳树,柔韧的枝丫越过宫墙,在院内摇曳。卉紫行至摇摆的柳枝前,伸手拈了拈,仿佛又是不合心意,调转步伐走开。却在转身的一瞬,将目光落在门栓上。
后宫不得私自用刑,故各宫苑只设法棍,用以教训不听话的下人,不设廷杖。法棍细小,不是卉紫所寻之物。
而这两米长、横切经十厘米见方的门栓,才是卉紫所寻之物。门栓实木红漆,厚重异常,然卉紫像是没觉到,拖着那门栓向殿内走来,双手因过于用力而暴起青筋。
“姑娘、姑娘她要……”琪儿终于悟出了什么,连手指也颤颤巍巍起来,“良美人,姑娘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