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三三 遥望贺兰山(2 / 2)
赵破奴曾听闻,此人年少时期便不拘于陈规,别人入城下马,唯有他带三两侍卫过城不停,在市集策马奔走;别的少年郎惧于权贵,他却敢与官宦子弟为伍或正面冲突;别人惧于皇室威严,他却敢于直接与陛下探讨言论,陛下要教他兵法,竟还被他当即拒绝;赵破奴还听闻,他是唯一一个曾率军冲锋时奔在最前方的将领。元朔六年出征,卫青将军刚刚叮嘱完霍去病要他谦虚谨慎跟紧部队悉心学习,他便带队跑得不见了影踪,而正是他这所向披靡的百精骑,挽回了元朔六年赵信叛变、苏建全军覆没的损失。
这样的霍去病,却在此时片刻柔暖。而这一丝柔暖,将霍去病拼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而谁又不曾心怀美好、向往天真;谁又不是从自负到认为自己志在必得,到撇开手中紧握的那一份单纯,才开始认清周遭现实。
“晚上不若来一场蹴鞠。”霍去病话锋一转,对赵破奴道。
“可将士们尚需保存体力以渡黄河。”赵破奴道。
霍去病轻哼一声:“男子汉,连踢个球的体力都没有,何言上场杀敌。”
赵破奴见状,便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样子道:“遵命!”
霍去病回头看了赵破奴一眼,微微一笑,提了缰绳信步向前。
傍晚几场蹴鞠游戏下来,加之西北大地此季燥热,几位将士浑身大汗淋漓。他们就着火堆席地围坐,将行缠一扯,大快朵颐地享用起数日未曾吃过的水烹羊肉。霍去病则径直向着营帐走去。
“将军?”赵破奴执了羊腿,起身追随。
司马越也起身道:“将军为何不一同用膳?”
霍去病回过头,见地上坐着的几位将士正手执熟肉嘴犯油光、停滞了动作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他将几位将士仪容扫视了一番,又看了看被抛在一旁的绑腿,想了想,话到嘴边却咽下,弯了下唇转言道:“可稍事歇息,但莫要放松警惕。明日渡河,两岸军队定要妥善管制。”
“诺!”赵破奴和司马越最先应声,地上几位也纷纷起身站立。应声后,几位明显松了口气,两颊又开始蠕动咀嚼,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霍去病将这些变化看在眼里。适才他不过是礼貌地弯唇一笑,此时心头却是真正划过一丝舒畅,然而面上神色却未动分毫,继续了迈向营帐的脚步。
掀开营帐入内,便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开来。他换了常服理好玄甲衣衫后,便至案前再次细看了路线图,不断思量不断计算,直至油灯渐暗,他才脱离沉思,转头挑了挑灯芯。
室内光线微亮,他望着烛火出神了片刻,便推开地图,扯过毛笔竹简,沉吟片刻开始缓缓写。
不多时,他唤了一声,便应声进来一个屯长。
“送回长安家中。”霍去病令道。
“将军,”那屯长原是元朔六年百精骑当中的骑兵,后随霍去病,提拔为百人队伍的屯长,“快马送回,还是——”
“家而已,不必着急。”霍去病道,“此后至少两月余都无法信家中了。”
“诺。”那屯长收好竹简,退出营帐。
然而这一发问,却引霍去病陷入沉思。
两年前,他曾命人以军报规制送过一封火漆封印的信简回长安,并令人入宫后托一可信之人转交卉紫。操办此事之人,正是适才的屯长。说起来这是霍去病所寄的第二封家,因霍光生活起居、学识休养等若干事情还需托庄京莲保障,故而留一封以做叮嘱。
那么第一封,可以说是他年少气盛时违规送回的信简,卉紫可曾收到?为何她从未提过此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