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四九 渭水难寻踪(2 / 2)
随着与那扇木门距离的拉近,他脑中不自觉地猜想起门后的光景来,那些日常的设想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但他的脚步过于迫不及待,快到他来不及选定以什么姿态与她对视第一眼。
心开始咚咚而跳。
“陛下你是爱上她了吧?”良平义在旁不失时机地戳破。
刘彻不理会。他只想尽快见到所寻之人,管她是错愕是惊吓、是欣喜是涕零。
“陛下?”良平义又唤了一声。
“闭嘴。”刘彻低喝一声,“几时轮到你嘲笑朕。”
“陛下!”这次,良平义刹住脚步。
刘彻不耐烦地驻足回身,这才看到良平义刚才的戏谑之色早已不见影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分凝重,。
“陛下,不对啊。”良平义说着,目光穿过破旧的木门,投向院中——只见一根招魂幡高高挂在房檐之上。
这是民间丧事风俗。刘彻这才感觉到,这个院子内死一般的寂静。他向前一步,将木门吱嘎一声推开,眼前的光景令他心疏忽一沉——物资凌乱、肮脏破败,并不高大的房屋内半明半暗,不见丝毫烟火之气。
正费解,背后传来一声苍老无力而又沙哑的召唤:“兵爷……可有事至此?”
刘彻回过头,见一头戴额巾的耄耋老人正扶着栅栏诧异地看着自己。
“老人家,我寻人至此。请问此处,是否是一刘姓女子居住?”刘彻耐心问道。
“女子?”老人摇摇头,“确为刘姓,但这小医乃是一少郎,前日暴病去了。”
“暴病?他自己行医,怎还因病去了?”良平义追问。
那老人苦笑道:“少郎也自言医术不精,只看些风寒湿疹轻微疫症或妇人之病,他身子一向康健,但病发突然,独居在此竟来不及求助邻里,次日一早才被发现。他为人宅心仁厚,故我等村民为其架了灵堂,待日下葬……”
“他来此处多久了?可知是何方人氏?叫什么名字?”良平义追问。
“少郎至此不过一年,自称渔阳人氏,叫什么来着……哦!单名一个字——” 老人说着,看了刘彻一眼,“——会”。
闻言良平义惊得后退两步,旋即迅速稳住了心神,看向刘彻。
刘彻凝神望着屋内,脑中快速交织着许多信息……其实他对于此行始终抱有怀疑。但既然已现身于此,便也说明了他潜意识里的“宁可信其有”。
所以,若寻错则罢了。若这渔阳少郎刘会,正是他要找的“刘会”,又该怎么办?
他记得天官曾说,勾陈息弱、忽闪不定,恐有变故。然而再弱,也始终亮着,怎至于亡故?
“这少年在此,过得可好?” 刘彻忽然问了一句。
“石赶村虽不富庶,不过也算衣食无忧,我等一月还能吃上两顿大肉呐!邻里相互关照,少郎不曾委屈。”老人宽慰道。他答完,又反问道,“我观各位兵爷不像巡捕罪人的架势,那便是与这少郎认识了?”但并无人回答老人的话。老人看着发呆的刘彻,不由得摇头叹息,蹒跚离开。
弊衣疏食、家徒四壁,一个月吃两次肉?要知道卉紫过去过得可是锦衣珍馐的日子。老人安抚之言,句句扎在刘彻心头。
“陛下,或许是寻错了人。”良平义看着刘彻的神色变换,适时地点了他一下。
陷入彷徨的刘彻回过神来,又将视线投向了黑洞洞的房屋。他三两步行至门前,抬起的手微微踌躇片刻后用力一推。房门大开,耀目的日光趁机闯入,直直地打在空旷的堂室内。堂室正中,一具裹着粗布麻衣的娇小身躯,笔挺僵硬地躺在破木板上,双手交叠在胸前,乌黑的长发随意置在身侧,一席烟灰色的麻布遮住了面容。
室内的潮湿陈腐混着新烧的草木灰味道扑面而来,骑都尉本能地挡在了刘彻身前低声道:“陛下,乡间停灵不加防护,恐有病变,陛下勿近。”
刘彻却将骑都尉的手拨开,决然跨进屋内,蹲伏到那尸身前。他轻轻握了握那具身体的手腕,只觉骨瘦如柴、僵硬冰凉。又欠了欠身小心翼翼地掀开麻布,视觉冲击的猝不及防,他方知为何要以布遮面。
只因那还尚存生机、曾被主人极力养护的乌黑长发之下,是一张高度腐朽难以辨认的脸,病变之处溃烂不堪,仅存的安好也已若死灰,令人悚然。
门外忽传一阵踢踏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院门前终止。期门皆知来者何人,便也未加阻拦,由着那队人马带着诧异之色入院、并放行两位首领进门。谁知那二人才一跨过门槛,见了灵前蹲身停留之人,皆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后匆匆见礼。
刘彻回头看去,便见到束发跨刀的墨兰和随行骑奴统领。他未许平身,只对墨兰问了一句:“你们大动干戈的,找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