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六二 细算新旧帐(2 / 2)
谢太医则一脸迷茫:“不对呀,邢夫人当是六月中便小产了。”
“月中?”刘彻、卫子夫、良平义三人齐声疑道。
“你、你说什么?!”邢雨诗爬起,“你休得胡言!”话音刚落,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一瘪嘴化作满心委屈,哀哀道,“陛下,德儿本就受人加害,何能忍受此等诬赖……”
谢太医脸色一变,赶紧跪地道:“陛下恕罪!彼时臣下时常向冯公请教,冯公曾以一小产病例与我探讨保胎之术。臣当时不接触内宫、不知此为邢夫人,直至有一日瞥见冯公遗留于案台的药方才知。”
冯公?!这两个字如晴天霹雳,直接让邢雨诗僵在原地。但尚存的理智告诉她不可露出任何马脚,她不由得暗抚胸口、心中默念:冯公早就携家眷失踪了,只要抵死不认,便无人知道真相……
“既是月中,便不是瑞云夫人害得吧?”良平义看着别处,悠哉道,“凤凰殿的人,成都是知情的。”
一席话,将矛头直接引到萍儿身上。萍儿没料到自己会凭空接到巨锅,一时神慌、跪倒在地:“夫人是月底小产,是月底……殿内人都知情……”
不多时,又把凤凰殿其他奴仆问了个遍,皆言是皇后寿辰之日小产。
邢雨诗心态安稳些许,拭了下面颊残泪,不失时机地反咬道:“谢太医,我殿内之人皆可为我作证,你所言毫无根据你可知罪?”
谢太医正在怔忪之时,良平义又幽幽开口:“凤凰殿的人,还有一位呢。”
殿内恍然沉默,众人一时皆未领悟良平义之意。须臾,椒房殿的喜珍想起了什么,附耳于卫子夫轻念了个名字。
黄子玉!
卫子夫赶紧下令让黄子玉入殿。下令之急、速度之快,令邢雨诗刚欲阻止的手僵在半空。她收回手,视线转向房门。这几秒等待,令她心渐狂跳,又急转下坠,无着无落、不知何处为尽头。
黄子玉入殿,面色淡然跪地,安静地等候问话。待问话声落,她便直言道:“妾并不知皇后寿辰发生了何事。但邢夫人确于六月中夜半,在殿内突然小产,怀胎不足两月。”
“小黄!”邢雨诗咬着牙喝了句,将衣服揪做一团,“小黄,我待你不薄,你怎如此对我?”
黄子玉低着头,面不改色:“子玉能得陛下恩宠,实为夫人功劳。但夫人是为了提携我,还是为了将陛下留在凤凰殿?”
“你……”邢雨诗没想到黄子玉如此直白。她虽惧于刘彻会震怒,但更多萦绕心头的,竟是一种屈辱感。这个小黄,不过是个下等女奴,她居然爬到自己头上来?
“从前我做殿外奴倒也安生。但自从奉命伴圣后,便受夫人百般苛责虐待,人前背后全然不同。我全身淤青皆为你所致,却还令太医冯公隐瞒、将责任推给陛下。”黄子玉抬头直视邢雨诗,目光坦荡、毫无畏惧,“你利用流产诬陷瑞云夫人害其贬降、又使异族撒谎虚构其身世致其走投无路;你还扣留我家人于长安城郊老宅,迫我为你所用;你诬陷我与李协律便也罢了,闳儿还小、刚刚丧母,你怎忍心以如此不堪之流言伤害于他?你一身罪责,怎还敢安然居于未央宫享受陛下宠爱皇家供奉?”
闻言,卫子夫目瞪口呆状似始料未及,良平义则讥讽嘲弄地嗤笑一声。再观刘彻,虽不言语,可紧蹙的眉头和垂在膝上渐渐攥死的拳头,便已说明,他已为适才所听所闻动摇。
邢雨诗从未想到有一天,她也会陷于如此境地。今日之事,究竟是谁授意刁难?是良平义?可理由何在。是黄子玉?可她使唤的了卫子夫和良平义吗?不,难道,是卫子夫?邢雨诗抬眸看去,只见卫子夫此时扶着喜珍满眼懊悔自责,恍若愧疚于自己对后宫的监管不力。
邢雨诗不知怎地失了往日勇气,本来已到嘴边的反驳之言,忽地碎散开来,再无法组合
殿内极其安静。风起发丝飘动,发出几不可闻的簌簌之声。
可,邢雨诗又怎甘心就此随波陨落?她吸了口气,便再次抽噎起来,一副蒙冤受屈有口难辩样子:“明明是我被伤害,怎竟被你们颠倒黑白?良姬,我何处得罪于你,你竟铺如此大阵仗构陷我?黄婕妤、谢太医,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我六月中小产?”
黄子玉叹了口气,状若无奈地一笑,微微欠身自腰间掏出一张布帛展开,铺至众人面前。只见那布帛边缘焦黑,似被火燎。
邢雨诗定睛一瞧,瞳孔疏忽放大:“这、不是春儿……”
“春儿姐姐偷懒,将烧衣服一事委托于我了。”黄子玉声音温温的,隐隐还透着一丝笑意,“我见这方子要紧,便自火堆取出了。谢太医,请您辨认。”
谢太医闻言上前细瞧一番,有些惊异:“此乃胎漏后益气补血之方,起方于六月二十……确为冯公笔记。”他说罢叩首,“此方虽补,却为孕期大忌!”
“如此,六月二十前邢夫人腹中胎儿便没有了。”良平义幽幽下着结论。
“笔记可仿,你们不要趁冯公不在……”邢雨诗还欲说什么,被良平义打断。
“勿要误我时间了。”良平义忽然说了句没头脑的话,而后看向刘彻卫子夫,“陛下,皇后,我来时见一年近五旬的老者殿外候着,看着像冯公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彻视线转向良平义,正对上她投来的目光,良久,他下定决心般:“请冯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