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二一 雪地抛钗（2 / 2）

卉紫回过神来，这才觉眼泪已落，便随意地抹了把脸，没好气道：“啥事？”

“大夫让我同你说，”朱翠说着，瞥了室外一眼，担忧地看着卉紫，“这钗本是为你买的，让你不要多心……”

“我多心？”卉紫嗤笑着反问，“他无声无息的，反咬我多心了？我倒宁愿没有心呢。”说着背过身去，将头埋进膝盖里。

朱翠知卉紫铁了心不理自己，只得作罢。她转头看看门外依然翩翩落雪，地上已然覆盖了一寸有余，不由得挂心起那钗来。若是稍后雪厚了，找不到怎么办？可是——朱翠转回头看向卉紫——夫人说不要了，她又如何敢自作主张？

朱翠的头来回在门外与卉紫两方摇摆。一面顾忌卉紫的心情，一面又替卉紫担心找不到钗。眼见雪越来越厚不见停势，她终于心下一横，欲外出替卉紫将钗寻回。才要起身，卉紫却先了一步，她吸了吸鼻子，气哼哼地站起身来，衣服也不加，趿上木屐就出了房门。朱翠连忙一扯旁边的斗篷追上。

果不其然，卉紫直奔适才抛物的方向，低头撩了撩耳边头发，便觑眉寻找起来。

虽然夜晚黑暗，可银白雪地反射着皎皎月色，误打误撞地起了照明的作用。卉紫着木屐、脚底温热融化了冰雪，瞬间就被凉意浸润。但她顾不上换鞋，只想快点找回那玉钗。

若她适才退让一步，或主动一些，事情便可迎刃而解。可一时置气让她又错过一个机会。她怨韩焉做的不多、说的不透，可自己又何尝不是缄口无言却一直希望韩焉能懂自己？她是气，她以为自己在气韩焉不坚持守着房门求她开门，可是哭过后，她发现其实她更气自己。

不蒸馒头争口气，可她与韩焉争来这口气，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既说了今日之事有的解释，那必是有的解释；既说了这钗是买给自己的，那就不可能是因为被她撞破才从苍海翁主手里转送来的。

朱翠体贴地为她披了斗篷，又递过一把木铲，待卉紫接过后，朱翠自己也帮着找起来。

好在院里规整、杂物不多，卉紫又记得真切，不多时便将那玉带钗寻回。卉紫将那钗捧在手心，这次却是有些喜极而泣，她感慨道：“朱翠，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

朱翠摇摇头，表情极其认真：“夫人心里有主人。”

“是吗……”卉紫目不转睛地看着掌心那枚玉钗，欣赏着它在月色下散发的华彩，感受着它埋于雪地的冰凉之意，心下好似多了一分笃定。虽然只有一分，却将那始终都有的洞填满。“朱翠，去问问墨兰，韩焉刚才为何离开？”

“诺。”朱翠愉悦应声。

但此时，院落另一边的韩焉却陷于懊恼自责当中。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紧闭着眼睛不语。

“主公你确实是心散了。”韩少君倒是没客气地评价了一句。

“可这李蔡自己没脑子，怪得了谁？”霍光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

韩焉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示意二人慎言，道：“李蔡为人勇敢正直，从军有功，为官虽说策略平庸、但执行得当，也算政绩优秀、颇得民声。况且此事他实属落入圈套，若廷尉署当真办他，他定会挣扎辩解，一来一往之间必引起舆论哗然。”

“只是，公主怎会协助张汤引李蔡入瓮？”韩少君不解，“李蔡得力，她不至于拆自己亲弟弟的台吧？”

“她也没做什么，”霍光不以为意道，“她不过是递了把刀，至于别人拿刀子去杀人还是剁菜那是别人的事。我可是听卫皇后讲了，公主确实要去种树，庇荫大树，陛下听了也觉得好。”

“李蔡擢升实在是靠他个人努力，故不在鹰隼监护范围内，少君尽快令人了解李蔡家细况。”韩焉说罢叹了一句，显得有些疲倦。

“可廷尉署已请了令，明日便要出动了。”霍光道。

“前日去圈的地，今晚便请令？公主不为其作证吗？张汤请的下来令吗？”韩焉显得有一丝震惊。

“韩大夫，”韩少君声音略深沉，“你此刻发问，实在不衬主公之位。”

此话令韩焉心头警钟狂响，良久才沉下心来。没错，他确实已计划交棒，可霍光说得对，霍光一日不接任，他便一日不可卸任，更不可如此漫不经心。

公主既能递刀，便会找个合理的法子脱身。阴鸷如张汤既然接了刀，又岂会容李蔡活口。如今张汤党羽甚多、支持者甚众、陛下又看似偏袒倚重他，针对李蔡的目的无非是取代丞相之位。公主若无所图，断不会助力。

当务之急，除了解李蔡、掌握阴地种树一事真相外，更重要的是，令众人务必不得将张汤视为继任丞相的候选人。

见韩焉目光重新聚焦，韩少君这才一笑，自怀中拿出了一卷细如手指的信件递与韩焉：“紫雀傍晚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