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跟踪（1 / 2）
微黄的灯光充盈着狭小的房间。</p>
夏之余能清晰地感觉到陈帆的所在, 他并未走远。</p>
看来真的是让她先擦头发？夏之余换了一块儿毛巾，把头发甩到另一侧，迅速揉擦，直到不滴水了，便稍微梳了一下, 朝外喊道：“我好了, 你进来吧。”</p>
听见声音，陈帆调整了下呼吸，理了理长袍，再一次走了进来。</p>
两人都是熟人了，夏之余也不拘礼，把屋里唯一的一张电脑椅推过去给他坐，自己直接坐在了床上。</p>
陈帆坐的高，一眼就看见她敞开的衣领。</p>
粉底白点的睡衣, 最上面两颗扣子松开，露出隐约的锁骨。长衣长裤, 与平日的打扮并无二致，今日看起来却有些不同。他稍稍移开了视线，藏在袖下的手攥了下手心, “白日里走的急，你体内的煞气还未完全驱散，如若现在方便, 我继续为你疗伤。”</p>
“方便方便！麻烦你了。”夏之余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赶紧笑着坐好。</p>
陈帆点点头, 也坐直身子，伸出手，驱散着她体内的恶煞，“我今日从你那儿离开后，去了你学校。”</p>
夏之余精神一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情况怎么样？解决了吗？”</p>
“坐好，”陈帆瞧她一眼，夏之余赶紧又坐回去。</p>
他接着道，“那物不可小觑，我所知它会惑人心智，稍不注意便会受它操控。如今我有分|身在外，法力不足以收服它，只得等一等再去处理。”</p>
“惑人心智……”夏之余喃喃重复，她眉头一动，抬头看向陈帆，“我那天见到那个工人的生魂，迅速脱离肉身后就往老树去，就突然想验证下，到底是不是那老树的原因。等到我跟着生魂走到跟前，好像就听到有人在跟我说……‘下去看看’，你说我是不是……”</p>
“正是如此。”陈帆点点头，“就连我今日，都差点被它蛊惑了。”</p>
外面缝纫机的声音停了下来，紧接着是陆沅晴来回走动的声音，听起来是要休息了。即便设了结界，两人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p>
说到此，陈帆也有些不解，“奇怪的是，你体内的鬼煞那么重，我在老树那里竟未曾感受到鬼气。”即便他现在实力大打折扣，也不应该一丁点儿都感觉不到，这才是他最奇怪的地方。</p>
“总之，你也要小心。”没有想到那东西竟然那样厉害，连陈帆都搞不定，夏之余一时间有些担心。</p>
“我会的。”</p>
夏之余的障眼法对他不起作用，她身上的伤口虽已在医院被他治疗了大半，但仍可见一些结痂拖成长长一道，趴在细嫩的肌肤上。</p>
莫名觉得刺眼。</p>
结痂掉去，露出粉色的印记，眨眼间，又生了新的皮肉，比之前的肌肤，颜色稍稍浅了些。</p>
煞气除净，陈帆也收了手，从怀中取了落星盘出来。</p>
巴掌大的落星盘在手掌中寸寸变大，看着便很有分量感。</p>
他从凹窝处取出颗金色的小珠子出来，交到夏之余手中，“这星珠是R区其中一位灵司的，你再有什么要紧事，联系不上我时，便可找他帮忙。”</p>
“此次是我疏忽了，未能及时赶来，也有我的责任。”</p>
“谢谢你，我会记住的。”接过小小的珠子，夏之余把它放到自己的落星盘上。仅有的两颗星珠旁，又多了一颗。</p>
夏之余道谢后，认真道：“这怎么能怪你，谁让我自己实力不佳……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后面明明能感受到身体在好转，五感却被封闭，也醒不过来。”</p>
陈帆叹口气，拇指轻轻摩挲食指的侧面，沉声道：“这是灵司体质的问题。”</p>
“为了能与你体内的煞气抗衡，护住你的性命，你自然地进入了沉睡，以求将不必要的消耗降到最低。可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靠收灵续命，这才……”</p>
说到最后，陈帆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其中的意思，俩人都明白。</p>
说到续命，夏之余去寻陈帆的双眼，与他对视，“陈司掌，我这一天的生命，您是怎么给我续的？”</p>
“这你无需多问，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后面你自己抓紧点便好。”听出称呼上的变化，陈帆面色如常，摆了摆手，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p>
夏之余心中狐疑，还没等她细问，陈帆便看一眼墙上的挂钟，站起身来，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p>
“夜已深，我不多打扰了，你早点休息。”</p>
看得出陈帆是不愿就着这个问题多谈，夏之余也没什么办法，陈帆这样的人，有些话他自己不愿意说，那么不论问几遍，都会是一样的结果。</p>
不过这也正是证明了，陈帆所付出的代价，或许比她想象的要多。</p>
把人送走，夏之余撤掉结界回到床上。</p>
床头的玻璃罐子里，鼓起的星星只有一颗，压在一堆扁星星上，站在最上头。她的视线挪到手臂，上面的红线一点点缩短着，又是不到十几小时的生命。</p>
她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啊！</p>
现在，她需要把那个叫做刘成的修路师傅送走，被她的勾魂链锁了那么多天，现在还在鬼门关里关着呢。</p>
关掉灯，照例留下替身，她羡慕了一下陈帆已经能使用那么多分|身，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做到这样。</p>
披上备用的黑袍子，又拿上旧的那件，准备送去修补，夏之余进了鬼门关。</p>
——</p>
刘成被勾魂链勾着，这么几天下来，已经没了脾气。</p>
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被人拿根大铁链子捆着，丢在了个不知道是哪儿的鬼地方。</p>
身后的那扇大门经常会被打开，进进出出的有不少人，个个儿都披着黑袍子，奇怪的不得了。</p>
他先前还以为是什么黑市，到了后来他看见一些人，一样被铁链子捆着，被黑袍子咕噜一串儿地拖过来，那些人有的还缺胳膊少腿少脑袋的，他才有些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死了。</p>
可带他走的那个人呢？</p>
这来来往往这么多黑袍子，有不少停下来看他的，倒是来个人给领走啊，不然说两句话也行啊！他妈的在这儿把他放着算怎么回事？！</p>
刘成郁闷，是死是活都不给个准话，郁闷！</p>
大门又一次被打开了，刘成已经从一开始的好奇，到了完全不为所动。</p>
又有黑袍子带鬼进来了吧。</p>
他坐在地上，两腿盘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p>
头上罩下来一块儿黑影，他看见一块黑色的布料出现在眼前，是衣摆。还没等他抬头，这个黑袍子就很快弯下腰，伸出手，要扶他起来，“对不起啊，我之前有点事，把您放在这儿这么久，真是抱歉。”</p>
刘成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突然有人搭理他了，就又被一个细细的女声弄傻了，女、女的？</p>
还是个小孩儿？</p>
站起来，刘成发现，这个黑袍子确实比别的矮不少，才到他胸口。</p>
夏之余也没给他解开勾魂链，反正现在也只是根普通的铁链而已，都捆着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先登记了再说。</p>
带着人到土地庙排队，还隔着两个人呢，夏之余远远地就看见土地爷手中正写字的名簿上，好像有她的名字。</p>
翘起的页脚下，好像是有个“余”字。</p>
她直觉，那就是她的名字。</p>
前面两个人登记的时间好像格外的久，等到她的时候，夏之余来不及递上录牌，便急忙开口道：“土地爷爷，我能看看您的名簿吗？前面一页！”</p>
土地公两只胖胖的手往名簿上一捂，脸上一笑，胡子就跟着抖，他故作紧张道：“女娃娃要看爷爷的名簿做什么？这是个人、呃……个人隐私！不能偷看的啊。”</p>
“爷爷……”来了几回，夏之余也和土地公熟悉了，现在披着小姑娘的皮撒起娇来，也得心应手，“我看见我自己的名字了，你就让我看一眼嘛，只看我自己的名字！”</p>
“这可不行，已是前尘事咯……女娃娃，录牌拿来给爷爷吧，后面人，还等着呢。”土地还是那番笑眯眯的模样，朝着她摊开手心，夏之余只得把录牌恭恭敬敬地递上去。</p>
土地拿了录牌，便对着另一本《户籍册》核对信息，无误后在批票上填名字、盖私章。</p>
“来女娃娃，签字吧。”</p>
夏之余接过毛笔，想趁机翻一翻前两页，却终究是忍住了，她签着名字闷声问道：“爷爷，你说若是收了灵，却写了别人名字，会怎样呢？”</p>
“诶哟，那那个人可得谢谢你，自己不用跑一趟了！”土地接过夏之余退回来的名簿和毛笔，看着上面的字，直诶哟哟地叫唤，“你瞅瞅，怎么这个字一点长进都没有呢！不是让你回家练字嘛！”</p>
又打岔……</p>
夏之余胡乱点点头，拿好批票，领着刘成继续往后面走去。</p>
……</p>
次日是周六，学校开始补课的第一周。</p>
夏之余去上学了。</p>
没出什么意外的，大课间，她又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问问身体状况。</p>
胡婵的意思也简单，建议她把身体彻底养好了再来，不然这么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也不是个事儿。夏之余这阵子的学习态度摆在那里，胡婵说起这话来，比起上次，也更加真诚。</p>
“行，那你去找老师拿一下作业吧。”胡婵把自己学科的资料和试卷交给她，转身同别的老师知会了一声。</p>
“哟，这还有一个啊，今天这什么好日子啊，都回学校好好学习来了！来来来，过来吧。”英语老师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冲她招招手。等她过来了，便也拿过一打卷子练习册，翻到试卷册，摊开给她，“你一起听听吧，待会儿我再给你讲讲前面的。”</p>
夏之余接过卷子道谢，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男生。</p>
徐源。</p>
夏之余站在旁边跟着翻看试卷本，徐源站在她前面，低着头，听着英语老师一项一项地给他解释，哪几份需要看，哪几份需要写。</p>
“第二套卷子的完型，第五套两篇阅读和作文……”</p>
男生握着笔的手很有力，手生的很漂亮，白衬衫的袖口随意卷起，露出精致的腕骨，看起来是斯文有礼型的。夏之余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脑子里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他说的：“美女，要坐下一起赏月吗？”</p>
心里一阵恶寒，她赶紧收回念头，不去想那画面。</p>
前世两个人没有丝毫交集，连打个照面都不曾。没想到人与人的缘分这么奇妙，更改了一个点，就影响了后面无数的发展。</p>
“好——了！就这么多！回去都要做啊！下周月考了都抓点紧啊。”英语老师抿着嘴“哼哼”笑两声，挥挥手，“徐源你先回去吧，我给她再讲讲前面的。”</p>
“好，谢谢老师，那我先走了。”徐源随手整理了下手中的试卷，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p>
很快勾画完前面的题，夏之余又去其他学科老师那里领了作业，物理化生老师在别的办公室，她打算下节课间再去拿。</p>
怀中抱着的书册试卷有点多，开门的时候，一本练习册滑掉在了地上。她先转过身关门，以免泄露办公室内的冷气，再转过身准备捡起练习册时，练习册已经被捡起，递在她眼前了。</p>
“谢谢。”接过练习册，她赶紧让开办公室的门，好让人进去。</p>
徐源勾唇，朝她笑了一下，“我特意在这儿等你的，怎么，要装作不认识吗？”</p>
夏之余懵了一下，似在回想，而后她不确定地道歉道：“呃，对不起啊，我记性不太好……我，认识你吗？”</p>
她这样的反应，让徐源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p>
看他这一犹豫，夏之余就知道，徐源根本就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蒙的是她。</p>
“请让一下，快要上课了。”夏之余抱好怀中的作业，摆出公式化的微笑，“谢谢你帮我捡练习册。”</p>
不等徐源回应，夏之余便先行一步离开。</p>
临近上课，教学楼走廊里的人不多，一个大活人跟在身后，夏之余还是很明显能够感受得到的。一直走到班级门口，徐源迈开长腿跨了两步，一下子就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肩，“那天晚上，医院，我知道你在。”</p>
他的头低下去一点，不动声色地闻了闻，再一次肯定了心中的猜测。</p>
他从小嗅觉就比别人灵敏，能够分辨细微味道的差别，而且闻过一次很难忘记，在以味识人的方面，他从未出错过。</p>
“我住院和你有什么关系？同学，赶紧放手，你不上课，我还要上。”</p>
徐源想起，她好像是才从医院回来，到班主任那儿销假。</p>
可是那个味道，他不止在医院闻到过，还有哪里……他想不起来了。徐源没撒手，笃定道：“我不会闻错的，就是你。”</p>
“闻什么闻，看你也不用四条腿儿走路啊。”没声好气地拍掉徐源的手，夏之余马尾辫一甩，进了班级。</p>
徐源站在原地，看着人进入班级的背影，皱了皱眉。</p>
他今天长得不好看吗？</p>
……</p>
“别说了，她进来了。”</p>
一进教室，夏之余就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若有若无打量的视线。</p>
“徐源还没走啊……还在看呢！”</p>
“诶你小声点！”</p>
把窃窃私语尽收耳底，夏之余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座位。</p>
这个徐源，真会给人带麻烦。</p>
此时的夏之余还不知道，徐源给她带来的麻烦，远远不止这么一点。</p>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徐源作为年级级草所带来的影响。</p>
洗手间永远是个不适合说八卦的地方，可总有无数的女孩子在厕所聊天，可她们永远不会在说话时去想，被她们所谈论的那个人，会不会就在她的隔间。</p>
“太不要脸了，在教室门口就亲上了！”</p>
“你别乱说！”</p>
“我亲眼看见的，坐前排的都看见了吧！”</p>
“诶诶诶，你可别带上所有人，应该是角度问题，我看见徐源他就是靠近了一下。”</p>
“那也凑得很近了，大庭广众的那么亲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勾引徐源的，你们说，他们俩什么关系啊？”</p>
先前说话的女孩子没有搭理她，转而继续道，“一妮，你也别担心了，夏之余算个什么东西啊，哪里能跟你比。”</p>
早在听见“徐源”两个字的时候，夏之余就明白过来，大概那个不要脸的就是自己了。</p>
“这倒是真的，妮妮你是不用多想，夏之余那么矮，还又胖又丑，学习也差，家里条件也不行，还是个乡下人，跟你比差远了。”</p>
在厕所解放自我的夏之余受到了会心一击。</p>
又矮、又胖、又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