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共神谋(2 / 2)
瞑帝汝嫣焚涅,关于这个名谓,将其记得最深的并非听市井说书长大的平头百姓,而是朝堂江湖权力之核心。若谈此人,不得不提到烈焰旗,于落缨开国之初归附却也独立于落缨,代代为帝者猜嫉的烈焰旗。自从上代烈焰旗主亡故,无主的烈焰旗便散入民间,各方势力极尽拉拢,亦只得无功而返。
此人名谓初被呈上诸位握权者的桌案,因的,便是烈焰旗为之收复。以皇子之身,收复代代为国君忌惮的烈焰旗,可想而知,引起的震动有多么地大!?
由收复烈焰旗为始,及至封王领爵,已是羽翼丰满。红袖轻拂,手段之残忍、算计之深沉,直叫人望而生畏……
现在,无人知晓的是,这个人甚至同人们那位臆想中的“神祗”挂上了勾。
汝嫣焚涅下山自从下了无名山,失了神殿祭司几乎面面俱到的全盘监视,顿时似乎连同遭的空气也清新了许多,谍报更是如雪花片一般地飞至他的手中。隔了江山万里,瞑朝与周遭各国的秩序乃在其掌握之中,决断起来不乱分毫。
一路前往黔罂城,为了避开易让人留易到踪迹的繁华市井,行进一速度算不上快。加之途中又因了有针对性的刻意放水,遭云璇机的徒儿拦截了一二次,行程更是受到严重的拖延……
途中暂时休息的时候,红衣人注视着摊开在面前的白瞾境内图纸,一言不发。唇瓣嗪着笑意,然而这笑意却未曾进驻眸底,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行程的缓慢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应该说是他的刻意为之。令他在意的,是这图纸的边缘,隐隐露出的与雳国交接的国界线。
雳国,商奎皇兄太过安静了。
作为瞑朝之帝,于情于理汝嫣焚涅都本不该离开国内的。此次前来助神殿设局,是特地放出了身受重伤的消息,而后又令替身暂代才行得通。身为瞑帝之人重伤,本该是令那帮掌权者窃喜不已的,可谁又真能肯定,他的重伤是真?不是又一个用以算计他人的连环陷阱?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是以在确定真情之前,暂时无势力胆敢出手。
但是,这些人里,理应不包括皇兄商奎。
如果是商奎皇兄,是否是自己亲自坐阵瞑朝,从朝政变动上他理应瞧得出来才是。毕竟相识相斗了这么些年,最了解他们的人,本该是彼此。
汝嫣焚涅所识得的汝嫣商奎,也许多疑,也许阴沉,可他从来不记得自己的皇兄是个冷静得足够彻底的人物。这么些时日过去,一探再探都该足够了,尚不见有所举动……这便有些离奇了。
探出左手,修长的指尖在阳光下显得愈发的晶莹。他的视线定格于尾指,意念即起,尾指上的玉戒轻轻地颤动……
唇边笑意渐深,将玉戒凑近唇瓣,轻声地开口,“遣使者到雳国,请雳帝陛下于下月十五至沙华城赏月。”
皇兄会是作何感想呢?下月十五,本是月圆之夜,不过同桌共赏西窗月的兄弟情意,皇兄会信否?不会。连自己亦是不信的事物,皇兄只怕更是寒由心生罢。虽是如此,以商奎皇兄疑来疑去的性子,反倒是会按时赴约。
……总得有些什么事送到商奎皇兄的面前让其怀疑,否则这位皇兄将视线转来了白瞾这边可就不大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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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瞾•引莲镇。
神殿的教旨几乎遍传天下,尊其神为己神、信之言为己心的信徒无数,它将根扎在众生的心底,轻易动之不得。神殿的力量究竟强大到了何种程度呢?有人说,神殿祭司的一句话,足可令白瞾再度改朝换代!
真否?假否?不得而知。
人们只知神祗无名,只知神祗居于无名山上的九重宫阙,只知神殿祭司即为它于人世之代言。神祗俯视着人间沧桑,坐看历朝历代如流年转动,它是神,独一无二的神祗。
客栈里,说书人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神殿祭司之传奇事迹。一分的真实记载,加上三分的猜想、三分的扩充、三分的润色,这个故事便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了诸人的面前。说书人抑扬顿挫的语气,或激扬或叹息的神情,无一不使得旁观者身临其境,跟随着情节走向嘻笑怒骂……
楼上的包间里,听力甚好的少女不由地拧眉,“哥哥,神殿祭司当真有这般地神奇么?”
少女回眸,问的,是倚在窗边的墨衣少年。苍白的肤色,干枯的墨发,甚至连覆在身上的软毛裘服看着都比这病态的少年看着有生气得多。阳光直直地洒入,紫苍狐皮上泛着柔软的光泽,更是衬得这少年单薄得仿佛转瞬便会化作吹散的尘埃。
抿起唇,少女的眸眨亦不眨地凝视着她的哥哥。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女,所谓的漂亮,并不在所谓的容颜身姿,而是在于这双纯净透彻的眼眸。当她望着你的时候,你会自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它清晰地映在她清水般的眸子里,眼睫轻瞬,你的倒影也似乎漾了开去……现时现刻,这双剔透的眸子便是忧心地定在被她以兄长相称的少年面上。
静侯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地出声,“哥哥若是倦了,便先回房歇息罢。”
少年终于抬眸,敛翼蝶翅一般的眼睫轻轻地颤动,随时将要掩去其下死灰一般的瞳仁。稍稍地作出侧面的动作,便算作是摇首了,并未回应少女的担忧,只是淡然地道,“你觉得呢?”
恍惚了一瞬,她才意识到,他谈及的,是有关神殿祭司的话题。她还以为他终于肯听进她的劝,当个称职的病人了呢!这些日子……自从他耗费灵力替她疗伤之后,他的身子便是每况愈下了。让她忍不住地怀疑,是不是,他已将他最后的生气渡让给她?
“我觉得……”垂下眼脸,少女不再作无用的劝阻,“其他的神殿祭司我没有见识过,不过现任的这一位……”
犹豫了有那么一会,才终于挤出了几个字来,“……倒像个破坏狂。”
这是句实话。基本上,曾被这现任的神殿祭司大人烧过库房、淹过名家真迹、砸过珍石珠玉的人们,没有不对这位大人咬牙切齿的。
倚在窗边的少年面上勾勒出一抹浅淡的笑,“所谓神殿祭司,不就是如此了。”
前朝之事碍于昭雪帝的继位方式不敢言,今朝之事又畏着神殿少祭司正为前朝皇子,这些说书人,也只能够去挑捡些不痛不痒的陈年旧事来说了。
转首,将视线睨向窗外。
这一睨之下,视线便忘记了收回来,极之有趣的一幕正在街道上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