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来客(2 / 2)
“哟吼,终于想到问问我了?”
张放赶了这么多天路,自然渴,觉得王竹石收藏的茶具都小得很,他直接端起茶壶喝了。
待放下时,那茶壶已然空了。
“还不是看你一个人过年太凄惨,我过来陪陪你。”
王竹石笑起来,那张冷着的脸像是化了,透出些许暖意,“一个人呆在这里,的确闷。”
“不说别的,你的腿怎么样?”
王竹石笑意收敛,摇头道:“还是以前那样。”
张放听了也默了,他生出来就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碰上了王竹石。这家伙似乎跟他命里犯冲,自己老害得他伤这伤那的,王竹石这腿上也便是他终生绕在头上的罪了。
张放沉默了会儿,又端起了那茶壶,刚往嘴里倒时却发现它早空了,于是又讪讪地放下了,他张了几次嘴,最后憋出来一句,“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南京这里冬季湿冷,夏季潮热的,到底哪里适合你养伤了?”
王竹石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点苦笑的意味,心里再怎么苦闷又能如何?到底是良臣难为、明君难得,最终说出来的也只有一句,“算了。”
张放将那空了的茶壶冲阿九摇了摇,阿九这才上来接过那茶壶要去沏。
阿九接过那茶壶时被微微烫了一下。
他心中略惊。
这茶才烧了没多久,自然还是烫着的,这个蛮汉子竟是一下子喝空了。
阿九心中不敢多想,踢踢踏踏地走了。
王竹石也怕张放来陪自己,自己却招待不周,他上上下下翻了三四个柜子,掏出了许许多多的零嘴往张放面前摆。
王竹石这个人看着冷,但对友人向来不吝啬,温和得像是被捋惯了毛的猫。
张放也不客气,他三两下吃了几块糕,模模糊糊地问他:“你来这里,缺点什么不?哥哥帮你弄来?”
“不必。”王竹石答得很快,毕竟他经常听到类似的话,大多也是些急于升官的家伙阿谀奉承的媚话,他都答惯了。
“真的不要?”张放早看出他的贫苦了,别说里头的装饰了,就连外头府上的牌匾都是灰蒙蒙的,看不清写的是什么。想来也不会是“王府”,大约是先前人家的牌匾忘了摘了。
王竹石羞涩了会儿,他垂着眸像是在思忖片刻,约莫在斟酌词句。
张放是跟他从小玩到大的,也早习惯了王竹石的性子,他向来是不喜欢求人的,宁愿自己多一门本事,也要少求人一句话。
等着等着,王竹石面前的茶都快凉了,他才哆嗦了几下嘴皮,“那能不能,”他舔了舔嘴,“能不能借我点银票?”
张放顿时大笑,差点被嘴里的东西呛住,他笑得红了腮帮子,“啪啪”地拍着桌角,“什么呀?这点事儿有什么好害羞的?当年我用你的银子还少吗?”
这个家伙是个大方的,随手掏了掏就把全部银票一张一张取出来叠在桌上。
那些票子都皱巴巴的,一看就知道张放平时大大咧咧惯了,塞东西都随着性子。
王竹石看他一张一张地从身上各个角落里掏,脸都红透了,“够了够了……”
“别。”张放最后连贴身的一块小玉石都拿出来了,“这个你去当了吧,我也打算在这里住几天,权当伙食费了。”
“玉石哪里是随便给人的?”王竹石觉得不妥,眉毛都皱了。
张放想了想,就又把玉石收了回来,“也对,这个我本打算给那冷木头的。”
“别这么叫你哥哥。”
张放满不在乎,“谁叫他冷着脸又不爱动弹。”
王竹石收了桌上一半的银票,另一半打太极一样地推了回去。
这倒也是他小时候的习惯了,所有事情都是一半一半地分开,糖是一人一半,好事儿也一人一半,说话也是藏一半露一半。
张放一咧嘴笑了,把那一半银票又塞回了衣服的各个角落里。
“我讲真的,要不你晚年就号‘一半先生’吧?”
王竹石挑挑眉,听到了这样久违的年少戏语,他那杏眼里的死潭就活了,“再烫的茶都烫不坏你的唇舌。”
“那是,得酒才行。”张放笑着笑着,把脚翘桌子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