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习字(2 / 2)
王竹石却看出他是有功底的,只是下手重了,写得歪歪扭扭。
“你曾经拿过什么练字?”王竹石漫不经心地问他。
陆琅答得极快,“石头。”
王竹石把头点点,跪坐在他对面,翻着一本边角卷起的旧书。
陆琅写了一面纸后抬头去看他,发现他手中的书上画着各个不同地势使用的阵,竟是一本兵书。
“你也看兵书?”陆琅不紧脱口而出。
王竹石头并未抬起,他道:“为何你觉得我不会看兵书?”
陆琅默声。
他或许猜错了王竹石的想法。王竹石或许并不是想要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想要的、要么是黄袍加身,要么是天下太平。
陆琅觉得大约是后者,这个人写得出“铁骨丹心”,怀得住慈悲赤诚,确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君子。
王竹石这时候抽了陆琅胳膊下的纸看了看。
字是丑,但却有风骨,一撇一捺皆是钢筋铁骨。
王竹石道:“不错。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陆琅挑眉看着他,他本以为王竹石会十分挑剔地指出他各个地方的不足,毕竟那字实在算不得好看。
王竹石说罢放下纸,他扶着桌子一角想要起身。
“你背上的伤也该换药了。”他说着。
陆琅便低头把笔架好。
王竹石这时候却猛然一个趔趄,他的右腿一折,重心不稳,朝一旁跌去。
陆琅,一手扶着桌子中央,一手伸长堪堪架住了王竹石的一边胳膊。
陆琅现在才觉得,王竹石实在瘦得厉害,以前扶住他时都是摸着厚厚的大氅,现在一抓才觉得摸到的都是硬邦邦的骨头。
“你怎么了?”陆琅蹙眉问他。
王竹石的第一反应却是低头去看自己的笔墨纸砚,看到它们都安安分分地躺在小桌上,他才整了整衣冠,“大约是跪得久了。”
陆琅抓过一旁的椅子扶他坐下,“右腿又疼了?你的腿到底是什么病?”
王竹石无意多言,“你的药放在雅室的柜子上,灰色瓶。”
陆琅抿嘴瞪着他看了会儿。
王竹石抬眸,他叹了口气道:“几年的老毛病了,一块铁碎片扎进骨头里了。”
陆琅的瞳孔微微放大,刚张口发出了半个音节,王竹石便道:“你先去拿药。”
陆琅闭上了嘴,取了一旁的毛毯盖在他膝盖上,转身出去了。
王竹石摸着右腿,这几天他都疼得厉害,忍习惯了便好,只是方才那一下刺痛实在让他忍不住。
王竹石想到顾济大夫说的话,他如何不想根治这个毛病,只是现在还不行。
“还不行。”
王竹石摩挲着膝盖骨,他呼吸沉重,牙根都要紧了,舌头死死抵着牙齿。
还不行……至少还要等半年。
王竹石抱起暖炉,沉沉地舒出一口气来。
陆琅取了药回来,王竹石便对他招招手。
“过来,我替你换药。”
陆琅便把东西递给他。
褪了衣衫,王竹石才发现陆琅昨夜自己处理的伤口早就渗血了。
一圈一圈放下纱布,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
很深,很长。
王竹石看着那泠泠地染着血的伤,轻声道:“还疼吗?”
陆琅道:“还行。”
王竹石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背部,就知道他那句“还行”的后面跟着一句“都习惯了”。
那些伤都已经愈合,是旧伤了。
王竹石替他细细地擦了伤口,换了药,纱布绑得整整齐齐。
陆琅可以感受到那双略显冰冷的手时不时擦过自己肌肤。
王竹石道:“除了这处的伤口,你还伤到其他地方没有?”
陆琅整理好衣襟,“没有了。”
王竹石便把那罐药放在一旁。
“我看雅室里很多罐药——你经常生病受伤?难怪绑纱布的手法很娴熟。”
王竹石半是叹息半是自嘲地说道:“不过久病成医而已。”
陆琅听他声音略显沙哑,便道:“我去给你弄壶茶来。”说罢,拿起那罐药和换下来的纱布又出去了。
王竹石嗅着那淡淡的血腥气味,目光飘向了对面的香炉。
这一次陆琅出去的时间略长,他一手端着茶壶与茶具,一手推开门,却见王竹石倒在了地上!
陆琅随手把东西放在一旁,几个飞步落至王竹石身旁,他扶着他的脖子和背让他坐起来。
“又怎么回事!”
陆琅半跪在地上,心急火燎地往前蹭了蹭。膝盖便轻触到一个东西。
它又向前滚了两圈,磕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