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至亲人原是泉下人（2 / 2）

“家主是全才，炼药符阵医卜星象无一不精，哪能用简单的‘剑修’来概括呢？”

搞定了两只僵尸之后，气氛忽然就变得放松了。不用再收束音量的感觉很好，叶家两兄弟瞬间就完成了从同甘共苦到同室操戈的转变，不依不饶地撕了起来。叶棣抱着睡意昏沉的小白狐狸，一脸冷漠，不想去听。

“那你说家主当初为什么出名？当年他还不是家主的时候，青岳马川乱葬岗起尸百万，家主一人斩了近一半，最后独力镇压了那只犼的本源。他当时用的可是那柄寒星剑哦。”叶澜单手托着腮，崇拜的表情极其甜腻，简直让人没眼看。“那把古剑真帅！我在家的时候天天去武堂都能看到它的画像！”

“那也难怪叶箴前家主肯在壮年时就传位与他。”

叶棣冷不丁插了一句。

叶沣叶澜两兄弟都是一愕，不约而同地转过来看他。良久，叶澜脸色黑了下来，叶沣则尴尬地笑几声：“哈，哈，没事，小笛子你年纪太小，又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听错了很正常。前家主的名讳确实是叶箴，却是在差不多一百年前，被一大群中州宗门寻仇，立誓后自爆元神而死的。”

两人沉默变作三人沉默。叶棣再也抱不住小白狐狸，任由它“嗙咚”一声砸在地上。说来也奇怪，原本怎么叫都不醒的狐狸，忽然被砸醒了。它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慢悠悠地蜷到叶棣脚下。

“现任家主叶笙字子磬，是叶箴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虽然叶家也总有人说，家主是杀了他亲弟弟夺位的。因为当初前家主的确很宠他的小儿子……算了我们不说这个，妄议现任家主不太好。”

“还有，小笛子，你可千万别听人家乱说，说什么北岳叶家有不死的圣人，有能活千年的功法……那种东西都是假的，我们自己都没见过。”

叶棣听不进去。

父亲死了？

父亲在百年前就死了？

他被封了百年？

“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时光如风从他身边划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至亲离去的悲苦无以言表。他本来以为只是叶笙掌权，自己年富力强的父亲不会死去，是以就算逃到了白岳，叶笙也不敢多动手脚。却没想到父亲已经亡故，叶笙独掌大权。从此以后，他在世间就没一个至亲了，只有一个可能在身后追杀不休的仇敌。

他隐隐约约地明白，自己可能就是……

“唉？唉？小笛子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叶棣哽咽着说，“我，我母亲也是御兽师，寿数特长，年轻时曾游历玄岳境内，叶箴前家主于她有救命之恩。母亲在时对我说，‘叶家主大恩，没齿难忘’。我被带入玄岳境内后，曾想过向叶箴家主求援，却没想到他已经……”

他用着真情，说着谎话，一字一句从舌底压出来：“叶箴家主给我了这条命，大恩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偿还恩情。”

这一世，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上那一炷香了。

在叶沣和叶澜惊异的目光里，叶棣缓缓地跪了下去，像是机关人偶用完了发条，木呆呆地，没有一点力气。叶家两兄弟不知道，一个人居然能突然地哭成这样。两眼清泪如雨，如泉，又沉沉如铅水，甫一离开眼眶就直直地下坠，只在苍白的小脸上留下一道道湿润而苦涩的泪痕。

“大约他们御兽师都很重恩情吧……”叶澜扶起叶棣，讷讷地说。

………………

叶棣哭得蹊跷，一时之间没法子收束心情，叶家两兄弟又不如花棠懂得安慰人，劝说了几句后，又自觉说得不对，只能坐回来面面相觑。叶澜看到那木挺挺杵着的健全毛僵就心里火大，嘴里嘀咕道：“被盖住就被盖住呗，玩什么大风车啊！爷爷我和你的账还没算完呢！”说着提起小剑，就要再去砍那毛僵。

反正也就是过过瘾。连法器都不是的练习用剑，不附灵力的话对毛僵来说不痛不痒。叶澜刚摆了个起手式，猛地劈下去，忽然在半空中被截住了！

剑招没有演老就被制住，反弹得他又是一股子恶心，差点吐血。

叶澜两手一空，又被一着扫出，跌在地上。

“叶沣你怎么回事？草绳没绑好呀！”

“不——”叶沣惊恐地站起来。他手里已经扣了几张品级略低的防御符，预备着一个不对劲就撒出来。高级的符只有一张，已经在刚进城时被用掉了。

健全毛僵半个脑袋上还扣着件花花绿绿的寿衣，很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怪异感觉。它双脚没移位，两手手腕也被草绳绑得好好的。可令人害怕的是，它后腰的衣服破碎，从破洞里挤出来一只短短的手，畸形，但也有五指，指甲油腻蜡黄，手背生满白毛。此时它正抓着叶澜的小剑，猛地一捏！

铁片如瓷片般轻易碎裂，丁零当啷落在地上。

这只“健全僵尸”，生前居然是个有三只手的畸形人！

畸形僵尸歪了歪头，寿衣随即落地。它空洞的眼眶里燃起红色的魂火，仿佛能盯着在场的任何一个活人，面部白毛飘动，忽然簇成了两团，中间拱出来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以及两排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叶沣迅速跑到叶澜和叶棣这一侧，手里接连不停烧了四张符咒，转瞬间叠起四层防护罩。

做这一切时，他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流，两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因为恐惧。

畸形僵尸，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