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死生转遇汝即是光（2 / 2）
大概真的是冰灵根太强了吧……他这么想着。
花棠和叶笙真是太像了，连灵根也类似。好在叶棣现在还能区分：叶笙的冰是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玄冰，色近幽蓝，冰冷彻骨；花棠的冰却更像是夏日消暑果汁里的冰块，不论如何，都是让人欢喜的。
花棠继续往下说故事。夺朱城巨震，城池移动，房屋异变，这些他也都经历了。不同于三人小队的是，他并没有待在一个地方干等，而是立即劈开眼前挡路的建筑，一路往夺朱城中心而去。
“为什么是中心？”叶沣问，“我们现在处在夺朱城的中心吗？”
“我们现在在夺朱城城主府的寝殿地下。”花棠说，“擒贼先擒王你们总知道吧。那是只恶鬼，无论它是什么来头，总归是夺朱城的法术养出来的，它受伤了也一定要回到它熟悉的地方养伤。我随便搜了搜寝殿，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恶鬼！”叶澜急着抢答。
“对了。还有什么，你们想想？”
“嗯……满地尸体？或（大生车厂）者（大生车厂）毒（大生车厂）蛇（大生车厂）钻来钻去？到处都是血，可能还有什么人皮的鼓啊头发做的地毯啊……”叶沣努力想象一个魔头的老窟是什么样的，只是这描述实在差强人意。
“又对了。你们是不是路上顺便参观过啊。”花棠笑道，“除了没有蛇——有也早死了，基本就是那个样子。正对着我有一扇很大的用白骨搭的屏风，屏风上是淋血的人皮，每一面屏风上，我都看见一个恶鬼。”
“那屏风是什么法器吗？”
“应该是。你们听说过藏边密宗吗？以小乘佛法、苦修以及双修出名的一个流派，在五帝之前就有记载……”看到男孩子们先是一头雾水，再是各个脸红，花棠用力咳了咳，“我也是在书上看过有关它的知识，那个双修可能不是现在意义上的双修……唉，你们训堂一直不教这些知识，害你们总是瞎想，我也没办法啊……算了算了，别想那个，听我说。”
叶棣借着花棠的衣服蹭了蹭脸颊，还是觉得它很烫。
“密宗里有所谓‘人骨法器’的说法，认为用虔诚教徒的尸骨和皮肉做成的法器，会有特殊的力量。藏地和西岳相连，夺朱城的前身就可能受过密宗的影响，所以也保留了人骨法器的制作方法。包括我们来时遇到的那个会说话的骷髅，它头顶刻的是什么，你们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好像是两个人。”叶棣捧着脸说。
“是两个跳舞的尸体，叫做尸陀林。那是密宗传说里的一男一女两个修士，因为修炼专注，连自己已经化为白骨都不知道。尸陀林像就是被用来镇压人骨法器的凶气的。”
花棠看见的人骨屏风足有一面墙那么高大，上下刻满了跳舞的尸体雕像，姿态优美，动作没有一个重复的。不知道要用多少人的尸体，雕刻多少年，才能造出这么一尊美丽而邪异的法器。恶鬼化作好几个身影，在人皮屏上走动着，就像是皮影戏里的驴皮人，看到他进来，忽然一个个都转眼看他，嘴角露出狞恶的笑容。
其中一个恶鬼影子忽然从屏风里挣脱出来，化作漆黑的一个半透明鬼体。
它已经恢复了差不多五成的力量。
听到这里，三人都是一脸惊恐。花棠轻轻拍着明珠的后背，道：“还没完呢，一连五六个恶鬼从屏风里跳出来，个个都有五成实力，獠牙利爪，鬼火熊熊，身形拉长了有两个人那么高，将我团团围住，眼看着就要分食了我！”
“然后呢！”
“然后我心想，如果屏风不毁，它还是会源源不断地出来。于是直接劈了屏风，这下它差不多就已经死了，即使不死也非常虚弱，逃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花棠轻描淡写地道。
听故事遇到这么虎头蛇尾不负责任的叙述，真是太让人难受了。叶澜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花哥我们知道你很强也很谦虚，可你有些时候也稍微表现一下嘛……不然这故事还怎么讲啊。”
“我要什么表现？我急着救你们啊。”花棠微笑道，“这时候我听见地下很响的一声，好像还有人在尖叫，是你们的声音。于是砍破天顶来找你们了。好了，先不忙着讲你们的故事，吃饭了吗？”
三人小队自从醒来之后，又是躲毛僵又是跑鬼打墙，根本算不清过了多少时间。因为大多时候精神紧张，竟连自己是饥是饱都分不清。听到花棠这么说了，才有不知道是谁，肚子咕噜地响了一声。
“随身法器还在的先吃自己的，小笛子你稍微等一下，吃我这边的。”
叶棣半张的嘴里忽然被塞了一颗饴糖。他被吓了一跳，险些把糖给咽下去。
花棠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吃盐长筋骨，吃糖长力气。先含颗糖补补体力，等我一下，啊。”
他又从怀里取出一物，却是那个黏沙沙漏。它的流动终于恢复了原来的速度，只是距离一半刻度的那条红线就差了那么一点点，显示着第十四天将要过去。叶棣试着触碰沙漏，踮起脚尖去平视那条红线刻度：“这是怎么回事？”
“夺朱城在变化的时候，时间似乎也会变得非常不稳定。我自己感觉在这里半天都没过去，沙漏却告诉我已经过了十几天。”花棠一边从储物法器里取出水，一边和叶棣说，“沙漏是禁灵道具，不会被任何法术影响，我这个人却是身怀灵力、容易被欺骗的。所以我选择相信沙漏。我们恐怕很快就得出去了。”
“那我们什么也没拿到……反而丢了一把剑和两个奚童，明珠还受伤了……”
“明珠的情况我刚刚看过了，是误用药物退敌造成的。她应该是遇上了尸鬼一类的敌人，使用的两种药物药性相冲，她吸入过多就厥过去了，然后才被人抓住了带到这里。她的奚童也碎了，大概是抓她的人杀过她一次。现在她脉象很稳，而且平梅堂炼丹师的专属法器定魂刺还在。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醒过来。毕竟是药三分毒啊。”
………………
花棠将一包干粮放在叶棣手里，转身向浮空的巨大冰面一招手。冰面忽然发出令人恐惧的断裂声。它逐渐向外移动，直至完全移出血池范围，越过几人头顶。只听哗啦一声，坚冰成水，连带着里面全成落汤鸡的近百具尸体，噼里啪啦地掉在大殿地面上。而三件法器则早已向花棠飞来，打魂鞭如同一条真正的白蛇，摇头摆尾地缠住他的右臂，兴奋地扭来扭去。那两件奇形法器则“内敛”一点，重重落在他的两手上。
三件法器居然是无主的！花棠小小惊讶了一番，安抚了一下兴奋过头的打魂鞭，道：“谁有想要这两套法器的？白软鞭看起来大概是爵阶下品，生出了一点本能意识，你们不用怕它。嗯……长有一丈三寸左右，由熊类妖兽皮制成，非常耐久，而且似乎对魂体有克制功效。”
“我听说它叫打魂鞭。”叶棣道，“是夺朱城主用来管教恶鬼的法器。”
“这种形制的长鞭江湖上一般叫做白蟒鞭，有一个半人那么长，挥起来就像白蟒盘身一样。”花棠说，“鞭法入门难，但是我恰巧熟悉本家一个善于用鞭的长老，他说正想老来多收点徒弟。”
叶澜是打定主意要做剑修，当然不肯要一根他觉得娘们兮兮的鞭子——他一向觉得鞭子都是女侠女修士用的。叶沣道：“可以把它给我吗？”
“想清楚，以后你要做以鞭法证道的武修吗？”花棠伸出一只手指逗了逗打魂鞭，蛇头骨随着他的动作很开心地摇摆着，“不过考虑到它能打魂，你也可以做一个以治鬼收魂为方向的器修，听说现在对人魂的研究很流行，中州有不少人在做这个方向的课题。甚至你可以选择做一个鬼修。”
叶沣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器修适合我。不过最好还是学些防身的……”
“好啊，回去之后长老那边我帮你问一问，他肯不肯收你我就不知道了。”花棠一指点中蛇头骨的额心位置，打魂鞭像是收到了命令，解开自己身子，向着叶沣扑过去。“握紧鞭身，排空思想，先和它建立个暂时契约。血契等回去之后再找人指导着你结。”
“至于这个……”他掂了掂沉重的奇形法器。这法器看起来应该是短兵器的一种，沉重无刃，长三尺五寸，其中把手五寸，铁身三尺。身分六棱，后粗前细，有十二个铁节，看上去倒像是手里握着两段大竹子。
五岳陵已经许久不出现大规模战争了，甚至可以说在有些地区，连真刀真枪拼杀都不太能见到。对高层次的修士来说，法器的主要作用是施放法术，做成剑也好，做成笔也好，说句不中听的，哪怕做成个夜壶，只要不怕恶心，斗法的时候是一样的作用。修士爱剑，爱的是名士的风雅；爱刀，爱的是浪子的风流。至于这种看上去就要招招到肉的、冷兵器时代的暴力武器，差不多都失传了。
花棠迟疑着道：“这像是个……以前演义小说里讲的‘打王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