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端午夜夺朱城截胡（2 / 2）

纸窗子外，半边天空分明在燃烧。

他的院子就是有着大树的那一个，一半树荫伸到臧家的院子里。窗口对的方向当然也是臧家的方向。尧披着衣服，胡乱踏了两只鞋出来，正好看见火光映了半天红，在半空中浮着三个黑色的人影子，正你来我往地斗法，不同颜色的灵力流时而碰撞爆炸，比火焰还要刺眼。

他看傻了。

“尧哥哥！尧哥哥！快接住我！”

就在他晃神的时候，臧嘉的声音突兀地传来。尧四下一看，在那棵大树的枝桠上发现了缩成一团的臧嘉。她也是刚从床上跑下来的，穿着中衣，脚上套的是软底的小睡鞋，只是上面沾满了水和灰尘。这棵树对她的身高来说太高了，因此她有些害怕，不敢往下跳。

尧跑到树下，大大地张开双臂：“下来！我接住你——”

一个“你”字还没说完，臧嘉就闭着眼跳下来了，正砸在尧的怀里，两人叠着摔倒在地上。

“怎么了？”尧看着上方的天空，“不是城主不许修仙者无故进城的吗？”

“上面的三个人里就有城主！”臧嘉带着哭腔，在尧的耳边说，“来了两个人，还是来抢人的，好像都很厉害。城主一个人对付不了。”

滚烫的眼泪落在脖颈上。臧嘉断断续续地说：“如果……如果我没有买那个拨浪鼓……就好了……”

“他们是来抓你的？”尧忽然明白了。

臧嘉推着他坐起来：“你们家哪里是能藏人的？我要藏起来！不然他说……他说……”

尧也翻身爬起来，牵着臧嘉的手开始往他爹的屋子跑，一边跑一边问话。他感觉有灼热的风在往自己的咽喉里钻。“说什么？阿嘉你别害怕。”

“他说我是被尸皮鼓选中的人，是天生的鬼修材料！”臧嘉尖叫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这可由不得你。”

忽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尧奔跑的动作被硬生生拉住了。他回头一看，发现臧嘉的另一只手被一个穿紫衣的男人拉住了。

其实在火光里，男人的衣着更近似于黑色。他面皮发青，虽然容貌清癯，却显得死气沉沉。拉着臧嘉的那只右手瘦得仿佛一只鸡爪，皮肤箍着凸出的经脉，有说不出的恶心感觉。尧下意识地问道：“是他？”

“不是他！”臧嘉拼命摇头，“来的是另一个……”

“一个天生的鬼修，进那种三流的垃圾门派简直是天下第一等浪费，还不如进我们夺朱城。”紫衣男人冷笑道，“不好意思了这位小施主，请你放开手。”

尧哪里敢放开？他用上双手，以最大的力气握住臧嘉。“我不放！你也是鬼修对不对？别想带走臧嘉！”

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对着鬼修大喊道：“我是她的未婚夫！你想带走她，我不同意！”

“哪里需要你同意？她可是紫髯公的后人，天生紫发，身怀上品幻灵根。至于你——”紫衣男人扫他一眼，语气轻蔑，“三灵根驳杂不清，就算去修仙也是去那种三流门派。还想娶她？你可别耽误了她！”

他看似轻轻一拉。尧却双手虎口巨震，再也握不住臧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被他握出红痕的胳膊从他手里溜走。

臧嘉哭成了泪人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紫衣人强硬地捂住她的嘴，身化罡气，足踏法螺，乘风而去。

只留下尧呆愣地看着天空。片刻之后，哭倒在地上。

………………

头痛。头痛。头痛。

愧疚和愤怒几乎要将他的魂魄都割裂开来。他恨自己无能，他恨自己弱小。他为什么连臧嘉都留不住！他还不如就在此时死去！

………………

当这个危险的念头出现时，那个不知名男人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了。

“不要死。”他说。

“可是我连……我连……阿嘉啊啊啊啊啊啊啊！”尧滚倒在地，“这是我的记忆？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要离开这个幻境！我不想记起来！”

“别害怕，听我说。这虽然是基于记忆的幻境，却不是你的记忆。”男人的声音似乎依然稳定而值得信赖，语速却变快了，“你不叫尧，你只是暂时扮演了尧的角色。真正的尧是制造幻境的人，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需要知道他的全名，这样才能杀死他，也救出你。”

“那我是谁？你知道，你告诉我，我是谁！”

“你叫叶棣。”男人说，“花叶之叶，棠棣之棣。”

本名是最短的咒语。它能迅速地拉回人的心神，解救人于记忆的乱流。

尧，或者说，被恶鬼的幻术暂时蒙蔽的叶棣，懵懵懂懂地止住了哭泣。这一夜的泪与火已经铸进了他的记忆里。眼前是楼房被曳塌止火，火舌舔舐木质梁柱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百千人大呼，百千儿哭，百千犬吠，百千双足踏过长街，急急如雨。城市陷入恐慌，而他陷入迷茫。

“你会救我出来的对不对？”他问那个男人的声音。那是他与所谓“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他救命的浮木。

男人承诺：“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