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初试长门心神难安（2 / 2）

此时正是大雨瓢泼，幽暗的原野里，缠斗着的是一个个朦胧的人形。细看了，又好像不是人，因为有些雨幕中的形体已经极度消瘦，几乎就是骨头外面绷了一层皮，只有肚腹挺得格外的高，擦身间互相顶撞着。

这些皮包骨的人们就这么厮杀着，不分阵营，没有合作，有的只是你死，和我活。

叶棣刚一移动，立即有两道刀光一上一下向他攻来！情急之下他只能猛地团起身子，险而又险地从两道刀锋间狸翻而出。落在地上，又用四肢刨了两下，终于站稳了。

第三道刀来得好快，枯柴般的胳膊直削而来！

此时暴雨遍布天地，原野远近的树木簌簌作响，充斥双耳。更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筝声，忽缓忽急，高高低低，似凿釜，似刻磁，似击狗，似杀驴，总而言之，让人有说不出的难受感觉。

叶棣不知道，这是五岳陵鬼修之间失传已久的“斗尸”和“尸蛊”做法——聚集一群同类型的尸体，以乐音操控其互相争斗，最后活下来的就能炼成大尸鬼，因为方式颇似一些医师炼蛊，所以叫做“尸蛊”。此时鬼修，也就是控尸人，正隐匿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以铁筝操控这群饿尸。饿尸们虽然躯干瘦病，意识和气力却远胜常人。叶棣来不及捕捉它们的动作，也听不清什么破风声，只能靠身体感觉刀的来势，险而又险地在刀丛间穿梭。运气好的话，还能乘机发出一两道灵刃，解决掉靠得太近的几只饿尸。

只是这样，他也几乎要到极限了。

胃部在翻江倒海，还要尽力地挪腾，喘气间不知道吃进去多少带着血腥气的冷雨，有几次他都怀疑自己要马上吐出来了。

这里是长门吗？

仅仅是一扇“外层”的门，他就有了一种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感觉。六角鞭的铸灵白狼可能真的是太久没见过人了，居然把“走完长门”这样的任务托付给他？

修士不是万能的。在秘境里修士甚至比不上法器铸灵，因为他们肉体脆弱！他们会死！

“六角！六角啊啊啊啊啊啊啊！”叶棣喉狠狠地吞了一口雨水，喉咙口堵着的那个“软木塞”忽然像是被拔开了。在生命的边缘，他不管不顾地嘶吼起来：

“救命啊啊啊啊啊！”

………………

雨幕像被虚空来的一刀割裂，怪异地静止了。

饿尸电光般的动作变得如同蜗行般缓慢。

青碧色的积雨云块块崩裂，苍黑色的草原裂开数条缝隙。叶棣脚下一阵摇晃，他感觉自己要被地裂吞下去了，一恍神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

这感觉他记得……秘境和现实切换的感觉。

这一次他看清了。胸口那个血红色的印文浮现了出来，正在堪称贪婪地榨取他身体里那些分离出的灵力。印文大体作三角形，内嵌一个内切圆阵，最中心是三层同心花。如今中层内层颜色都还暗淡，只有最外层那个不知名的三角形阵法红得刺目，仿佛下一刻就能渗出血来。

三角阵法仅有窄窄一环，灵力沿着类似国文笔画的符文字流淌，最终汇成空中一张巨大的血红色三角，击破虚空！

………………

这一次叶棣不幸地呛水了。

他掉在一滩温泉水里。乳白色的池水带着温和而浓厚的灵力，团团包围了他。毫无疑问，这是只有五岳陵的灵气环境才能孕育出来的东西。

他回来了！

怎么回事？六角听到了他的呼救？

叶棣想了想，还是决定归功于他胸口突然再次出现的这个红色符文。毕竟刚刚那道血红色三角击破虚空，硬生生扯出一道肉眼可见的两界通道，画面太过震撼。就算是叶笙——不，就算是瑰谷的那些符阵大师，大概也没法写出这种威力强横又结构简单的符文吧？

哪怕叶棣对符文知之甚少，也觉得这不像是人能掌握的技术。

他以狗刨姿势在灵泉里稳住身子，大大地吸了两口饱含灵力的空气，终于觉得自己是活过来了。

秘境里摸爬滚打半月有余，满身的脏污现在都在泉水里慢慢洗开。一片浊红色在乳白色的泉水里扩散开来。叶棣一边心里不断念着对不起对不起，一边试着找个水岸快些上去。任谁都能看出这眼温泉有多宝贝，要是被他就这么污染了，岂不是可惜？

好在，泉水上灵雾朦胧，可见距离最多不过二十尺，这泉水范围又颇大。叶棣游了好一会儿，脚才终于有些踩到沙地的感觉。

他猛地钻出水面，长发甩起一串晶莹水珠。

同时背后一凉，一大块衣物就这么剥落了下来！

叶棣吓得赶紧捂后背，结果前襟又是剥下来一大块，男孩白玉般的胸膛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胸前两点颤巍巍地硬了起来。

原来他在那道门里多次擦着刀锋而过，肢体虽然侥幸没有损伤，这一身衣服却已经被劲风割得破破烂烂，只是有身上的蛙血和溅到的饿尸脓血黏着，暂时没有掉下来。此时凝结的血块被温泉水洗开了，这身衣服立马原形毕露。叶棣的胸口、背后、手肘、膝盖皆有衣料剥落，弄得他是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泳姿越发扭曲。等走到沙岸上，除了那一头油亮的黑发，叶棣身上已经没剩什么遮挡物了。

他揉开了睫毛上的水珠，对着动荡不休的水面，试图捞点儿布料残片勉强遮羞。然而水到深处，乳白色越发浓郁，竟然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给我留块巴掌大的也好啊……”

叶棣沮丧地揉揉脸颊，深吸一口气，一猛子朝着来时的方向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