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掷象力纵车渡灯海(2 / 2)
六角没理他。叶棣自我满足了一小会儿,忽然又丧气了下去:“我这算是……离他近了一点吧?”
………………
队伍前方的荧光开始舞动起来,欣喜的传话声不绝于耳。
“出来了出来了!”
叶棣踮起脚试图看清楚,但蜘蛛院的门户离他还有一段距离,外加荧光乱晃干扰视线。就算他视力再好,也只能看见门扇的最顶端开了一线,应该是有人出来了。
他从储物法器里取出一束鹿筋。这还是他昨天在凤岭城里买的老东西,当时六角一眼就看到了这束老鹿筋,要他上去试试重量。鹿筋是一类强弓的弓弦原料,从前的猎人要上山下岭,也常用这种弓弦做安全绳,是非常多用的法宝,而且不需要灵力就能使用,方便无比。
现在它又要被拿来做安全带了。
叶棣将何醉儿用鹿筋“之”字形绑在轮椅上,低声告诉她别害怕。
“替你绑住了就不会掉下去。等会我数三二一,你就抓紧扶手,身体尽量后仰,靠在座椅上。小苔,站到我后面来。”
何醉儿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觉得心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鹿筋绷紧之后非常结实,在轮椅背后挂住了。叶棣运灵力于指尖,用力一抖,将两截固定用的铁钩挂拧到一起。
然后他伏下身,不知摸索到了何处,拍了两下,厉声低喝:“三,二,一。”
何醉儿反射性地捏紧了轮椅扶手。
“起!”
叶棣忽然大吼一声,将何醉儿连人带车举了起来!
他膂力过人,在长门里甚至能抛掷邪兽,何醉儿区区一人,带上轮椅也不到百斤,被他轻易地双手举过肩头。叶棣定了定神,小腿发力带动双手,将何醉儿向着蜘蛛院的方向掷了出去!
轮椅在空中急速旋转,带着一股疾风,越过数百人头。
何醉儿此时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李先生要将她绑起来。她双手用力捏住扶手,武修的手劲何其厉害,已经将木质的扶手捏出了十个浅浅的手指坑。鹿筋用力地勒着她的腰腹。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要被甩出去了。天地在她的眼前迅速变更,红蓝双色的应援棒汇成一片炫目的海。可自己这样真的能安全落地吗?
升入最高点后开始下坠,失重的感觉,让何醉儿忍不住高声尖叫起来。她觉得自己会摔死!而且她现在的横向距离不够,最大的可能是摔在人堆里,同时砸死砸伤一大群人!
她在高空中尚且有余力思考,地下那些挥舞着应援棒的“蜘蛛卫”们又岂能不知道?人群匆匆忙忙地左推右让,可根本让不出一块足够大的空地来。尖叫一声高过一声,划破西天未散的红云,令人毛骨悚然!
忽然何醉儿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黑影。
她看见,她的李先生背着卫小苔,身子忽然飞跃而起,赶上了她的轮椅。他出手既快又准,在轮椅旋转中击中了两只宽阔的木轮。这次飞掷乃是后力叠上前力,因而力道更为刚猛。何醉儿一跃飞过人群,眼看着就要飞过围墙——
不要!
捆着她的鹿筋忽然团团松开。有人抓过鹿筋一端,在空中一带一卷,扣住何醉儿的纤腰,将她拉进了一个微冷的怀抱。
叶棣环抱着何醉儿稳稳落地,抖了抖肩示意卫小苔自己爬下来。这可怜的孩子一路高声尖叫,吃了一肚子风不说,现下嘴都差点合不上,一边飙着泪一边大力咳嗽。
与此同时,蜘蛛院围墙内传来重重一声落地声响,宣告着轮椅的寿终正寝。
何醉儿心有余悸。她自下而上看了李先生一眼,正看见他也垂头看着自己。过长的额发在他脸上扫出一片阴影,阴影中,一对火炭色的虎眼正静静地燃烧着,仿佛刚才的一切对这个男人来说都不值一提。
疯子!
………………
叶飘絮觉得自己一定是开门的方式不对。
不然为什么一开门,就抬头看见一架轮椅冲着自己旋转着飞过来呢?
这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在空中三人于她面前落定时达到了最顶峰。眼前降下的两男一女,女孩是个双腿截肢的残疾人,年纪小的男孩蹲在地上咳嗽到干呕,面容她都陌生。但那个一身黑衣、抱着残疾女孩的大男孩,他他他……他不是大长老吗?
叶飘絮看过家主为他弟弟画的所有画像,当然也知道十六年后大长老容貌大变这件事。作为三名蜘蛛卫中最稳重的一人,她在短暂的吃惊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握紧梨花枪重重在地上一拄:“你们是什么人?”
叶棣在储物法器里掏了掏,将那份蜘蛛名刺取出来:“有人将这东西给了我。据说持有这东西就能见到蜘蛛院主人。这位姑娘……”他以目示意何醉儿的方向。“需要一对假肢。我听说蜘蛛院主人是木甲大师,打造一副假肢应该不难,因此来找他了。”
叶飘絮沉默了一息时间,将梨花枪重新背回身后,伸手取过蜘蛛名刺,在红蜘蛛的八足上依次钦过。
那张薄薄的、看似完美一体的木牌,忽然就在她的手中分解了。上千细小的木片以奇特的韵律运动起来,最终折合为一只栩栩如生的木色蜘蛛。
原来蜘蛛名刺本身就是一件木甲机关。
如此恐怖的防伪手段,直接吓坏了围观的那些想要仿制名刺的“蜘蛛卫”追随者们。叶飘絮将木蜘蛛托在手里,问道:“送你这东西的是谁?”
她心里其实早有估计。家主曾经将一块蜘蛛木牌送给了葭山派的副掌门温难言,原本是用于举荐温难言的一个小弟子去丹塔的。葭山派位于东瓯地区境内,在今年东瓯地区的裂天考“火镜事件”中必定有些伤亡,眼前的女孩就是伤者之一。所以温难言拿出了木牌,要叶棣带她来找蜘蛛院主人。
“今年正月初七,在南阳,一个绿衣的男人追上了我,将这东西混在一卷宝钞里塞给了我。”叶棣答道。
正月初七?南阳?第二张蜘蛛名刺?
叶飘絮的心下估计尽数崩塌。她对着手里的木蜘蛛看了又看,最终将身体让开一线:“既然是主人的贵客,那就进去吧。主人今日已经出去了,明日清晨才会回来。”
她说到最后两句话时。忽然带上了灵力,让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人人听在耳里,只觉得仿佛她就在身侧说话,声音圆润谦和,毫不刺耳,更显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
这就是正牌蜘蛛卫的实力!自称“蜘蛛卫”的那些追随者里,不知有多少人因为听见了两句话而自惭形秽。但更多的人感受到的是失望。
自己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就为了见偶像蜘蛛院主人一面,没想到对方早已经走了。
“怎么这样啊?”
最开始只是小小的一声抱怨,却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怎么这样啊!我们不就白等了吗?”
叶飘絮近来最头疼的就是这群自称“蜘蛛卫”的拥护者。他们完全是计划外的产物,却成群结队,有组织有纪律,围堵监视蜘蛛院的八个出口长达三个月之久,弄得这三个月一桩上门交易都做不成。
她将木蜘蛛收入储物法器,反手持过枪杆,猛地朝天推出一刺!
高速的风穿过熟铜梨花枪的红缨,发出凶恶的龙啸声。
絮絮的蚁群在龙吟下失声。
“主人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那是主人的自由。”她不再控制传音的音量,声声如同霹雳,响彻蜘蛛院所在的深山之谷,“还不快走?难道你们也像他一样有蜘蛛名刺吗?”
蚁群骚动了一下。红蓝的荧光开始片片熄灭,追随者们讪讪地后退,潮水般散去了。
“慢着——我也有啊。”
就在此时,又一个身影跃出人群,落在蜘蛛院门前的石阶上,檐下的两道灵灯被她落地的风声震得跳荡不止。那是个身材极为娇小的女孩,双鬟低绾在耳后,各自留出一条长穗。她皮肤微黑,似乎是南地人士,穿着一件珠光白的四襈袍,作男装打扮,手里也捏着一张模样相同的蜘蛛名刺。刚一落地,女孩就学着叶飘絮的动作,在名刺上一通点过。木片张开,在她的掌中汇成了一模一样的木蜘蛛。
………………
“你是……”叶飘絮怔住了。
女孩一手托着木蜘蛛,另一只手从腰侧抽出一把玉骨折扇,在手腕上轻轻敲了几下,敲得一对白玉跳脱铛铛作响:“比他更贵的客人。”
她斜晲了叶棣一眼。叶棣只觉得她眼里尽是得意之色,贼光灼灼,很是令人不爽。
“等你们家‘主人’回来了就通报一声,说我是他未婚妻,今天亲自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