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噬姑射巫女飞蝗起（2 / 2）
“嘁。好了，来说说你的御神界。它叫什么来着？既然能打开御神界，名字和用法一定都是知道的吧？”
“御神界·青女。”
“青女……我倒是听说过霜神叫做青女，常与素娥在月下斗寒。可你的御神界也看不出是冰属性的啊。”
“它其实没有告诉我名字。我只是因为神像穿着青衣，因此在第一次打开之后，就管它叫青女。”叶棣低声回答道。他第一次打开御神界的时候纯属意外，大量的信息涌入脑海，之后又遇上肉身失踪这种大事，根本没办法好好消化。能弄清御神界的用法，他觉得已经足够了，至于神名他根本不在意。
“嗯，手里捧着的是个大盘子吗？不对，看起来有点像日晷盘，又有点像司南的样子。结合你之前忽然出现的高速，应该是日晷吧？它要怎么用？喂？喂？”
“时间加速。”叶棣索性一起解释了，“它可以改变我，以及御神界内被我允许的人对时间的感知，有五倍、十倍、二十倍三个档位，但是对体能要求比较高。像我如果要开二十倍速战斗，凭我的肉体力量据说撑不到一息时间。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他在识海里询问了一下六角，很快得到了换算的结果。“用化神期的炼体水平，可以支撑的时间也最多是三息，在御神界里能感受到的时间是六十息。不过青女的领域只有半径六尺，这意味着我几乎不可能和人在战斗**享它。”
白苏娣却用扇柄抵着下颌，不知在想什么。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炼体要加油啊，小羊。”
叶棣懒得去反驳她那个奇奇怪怪的绰号了。他在五倍速上打开，指着身边慢动作晃动的竹叶给白苏娣看，算是解释。
“对了，你的御神界极其特殊，似乎不属于五行十系，而御神界又与释放者的灵根属**息相关。你到底是什么灵根啊？传说中的十灵根？”白苏娣颇为好奇地问道。
如今修仙都是以灵根属性越少越好，不算灵根本身强弱的话，通常是单灵根天赋最佳，双灵根次之，三灵根又次之，三四灵根几乎就是仙途的分水岭了。从五帝开仙道以来，有记载的只有一个五灵根修士，而且还是刚好金木水火土五灵根，强度又相差无几。但这个人还没有成长起来就被仇家杀了，因此再没了对比对象。
民间说灵根驳杂，多半是属性乱搭的五、六灵根，八灵根已算少见，九灵根更是比单灵根还少见，至于传说中的十灵根，还从没有人见过。有人说，八灵根、九灵根已经算是极致的废柴体系，十灵根当然算是废柴中的废柴。但也有人说，十系圆满，很有可能是远超单灵根的大圆满之体，是超品天才。有关十灵根猜想的话本小说不少，白苏娣一直都很想知道，传说中的全属性大圆满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是，我以前是雷水双灵根。但是经过一些事情之后，我气海里的灵根颜色消失了，结出来的元婴也变成了无色。如果非要说的话，我是‘无属性’。”
叶棣抬起右手，将气海处的灵力外放，这样一来，白苏娣这种层次的高手就可以感受到他的内窥图景。
“果然是无色……不对啊，你说你原本就有灵根，那你这是灵根枯萎了啊。”
白苏娣将麝香猫十香变回折扇模样，嘭嘭地敲着自己的手心：“我听说过不少阴毒的法术能让人灵根枯萎，其中最出名有两个。一个叫‘血蕉灌顶’，一个叫‘象牙玉座’，受过这两种法术折磨的修士后来都成了废人，不是抑郁自杀，就是不知所终了。还没有一个人能像你这样，以无灵根之身修到了元婴期，居然还有了一个无属性的御神界。你真他娘的是个奇葩！”
她说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爆了脏。叶棣有些尴尬。他全身气息骤歇，一直维持着的御神界也随之散去。
“不过你这个御神界还挺让人头疼的。如果你今天对上的不是我，而是某个没有御神界的化神期圣者，在对方无防备的情况下二十倍速打开，没准真的能击杀他。当然，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化神期的保命手法千奇百怪，比如蚺圣者那种还能脱皮重生的……”
“什么？”
“没事没事，你什么也没听见哈哈哈哈哈。”白苏娣尴尬地笑了几声，把话题又扯开了，“不和你说这个，问你个现实点的问题。我听说，你也通过了裂天考？”
“也？”叶棣疑惑道，“你也通过了裂天考？”
“哈哈，意外，意外。”白苏娣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夺取主峰、打她老爹和老哥的脸才厚着脸皮参加了裂天考，只说是外出游历时意外被裂天宗某人强行推荐的结果，多打了个几个哈哈，好歹是混过去了。
“所以小羊，今晚过后如果我们再见面，你要么乖乖叫我姐姐，要么就叫我的假名皂琴。敢泄露我是白苏娣的话——”白苏娣拍开扇子，作势打向叶棣的头，“狗头都给你打爆。”
“你不是叫我小羊吗？打什么狗头？”
“挂狗头卖羊肉不懂啊？”
“我只听过挂羊头卖狗肉。”
“都一样。”眼看着两人要杠上，白苏娣赶紧把那个“现实点的问题”拉了回来，“你是无灵根，可裂天宗外院进去是要先测试灵根和天赋的。到时候你怎么办？你上报的时候应该不是直接报的无灵根吧？”
叶棣老老实实地回答：“报的是雷火灵根。这个灵根组合的武修最多，我混在里面不起眼。就算一直用武技不用灵根法术，也能解释为武痴或者自矜身份。”
“没想到你小子还想得挺多的嘛。不过没用，用裂天宗宗门口那个测灵力的帝阶法器魔石碑一测，你无灵根的事实就暴露了。到时候你就是全五岳陵的焦点，多少宗门的顶级实验室都盯着你，明里暗里想把你麻混了搬上手术台呢。除非……”
她说到这里，习惯性地卖了个关子，想等着对面的少年求她，或者至少是示个弱之类的。
可她看到少年低着头在喃喃自语，居然好像还是有问有答的那种。大约一息的寂静之后，少年抬眼起来，眼神寂寂：
“其实，如果之前你不和我说那些话的话，明天早上见过蜘蛛院主人之后，这世界上就不再有我了。什么裂天宗，什么魔石碑，都不是我该操心的东西。”
他的右半边脸被月光打得苍白无比，嘴角挑起的一勾微笑就显得格外刺眼。明明脸颊上并没有泪水滑落，神情也是极为平和的，可不知为什么，竟然让人觉得他左半边落在阴影里的脸颊上一定是爬满了眼泪。
难道他接下来是要寻死吗？白苏娣心头巨震，一步向前踩落：“你别……”
就在此时，被两人的体重弯折多时的大竹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从离地三丈五尺处折断开来。
………………
“操操操操操！”
白苏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得意洋洋地看着脚下折断半截、还在空中晃荡不休的大竹：“傻眼了吧？爷会飞！”
她将目光转回了被她提在手里的叶棣。化神期修士的炼体水准真的不是盖的，白苏娣看起来身娇体弱，高不过七尺七寸半，重不过八十斤，提着一百四十斤的叶棣却浑若无事。“小羊，怕吗？”
“其实就算你不接住我，竹子还没断，我就可以借着它的顶端荡到对面……”叶棣习惯性地分析道。
“问你怕不怕！”白苏娣用膝盖顶了他一击，不重，也就是个惩戒力度，“别跟我扯你能不能，我当然知道你能！之前在竹子上跳来跳去跟个猴子似的。”
叶棣只得干笑一声，承认道：“怕。”
“所以我说，你既然怕自己掉下去摔死摔残，怎么说到自杀又不怕了？你那个哥哥大人要和别的女人结婚，难道就真的给你这么大的打击？”
“你误会了，我没说过我要自杀。”叶棣在心里暗想。他是要进长门，此去结果他虽然无法估计，但是有六角用他的骨、肉、血制作的那些替身，死反而是最难的一件事。
“就凭你一只废羊还想骗我？”白苏娣很不屑地反驳道，“你抬一抬羊蹄，姐姐我就知道你是要啃草料还是拉粪球！”
都说了不是小羊了……叶棣无奈地暗想。
“听我一句话，你一个元婴期的大好青年才俊，通过了裂天考却不进裂天宗试一试，那简直是全五岳陵最大的资源浪费之一。”白苏娣挟着他穿过林海，最后在一块平坦开阔的灌木地上将他丢了下去。叶棣被她摔进了一丛离地一尺来高的小薇矛，站起身时满头满身都是拇指大小的细碎白色花瓣，香得他简直要打喷嚏。
白苏娣在他面前缓缓降落，挥扇成风，替他把小薇矛的花瓣都打了出去。她一步步走进，扁着嘴发出“啧啧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万一进了裂天宗，你还能找到更合你眼缘的女孩子……和男孩子呢？就算找不到，外院两年内院四年，随姐姐打一番事业出来也是好的嘛。男人怎么可以连一点事业心都没有？感情受了一点挫折就要自杀，你菟丝花啊你？”
她尽力踮起脚，让扇子轻轻地敲在叶棣头上：“狗头都给你打爆。”
叶棣低头，看着这个有些古灵精怪的大“女孩”。从她身上传来了麝香猫暖暖的动物香气息，还有一种和子磬、花棠完全不同的长辈气场。相比子磬略带严厉的体贴，白苏娣反而有种懒散老爹的感觉。她没有架子，嘴贱多话，即使是鼓励人也带着三分揶揄的味道，可就是让人放心得不得了。
他忽然躬下身把白苏娣抱了起来，吓得白苏娣哇哇大叫：“小羊你怎么回事？终于发羊癫疯了吗？”
“别，姐姐你让我抱一会儿。”
白苏娣的身体很小很轻，抱在怀里就像感觉不到一样。叶棣将头埋在对方的肩上，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这么窄这么瘦的肩膀，是怎么带动一双臂膊，把自己的身体和那些无法降落的沉重情感一起拎起来的？
“唔，终于肯叫我姐姐了啊。有进步啊小羊。”
“姐姐……白七小姐，我就和你说一次，以后我就认你是姐姐了。你去裂天宗，我跟你去。你建功立业，我跟你混。”
把六角在识海里的絮絮叨叨抛在脑后，叶棣的心神已经凝定：“灵根的事我会尽量找办法解决，我懂一点药理，知道几种偏门的洗髓药物，说不定还能临时拼凑一个类似灵根的东西出来。”
他停了一会儿。白苏娣感受到了少年颤抖的胳膊，不由得又是轻笑一声。还在紧张吗？
她当然想不到叶棣是在答复六角：“我姐说得对，即使有了御神界·青女，我现在对上化神期强者也未必有绝对胜算。长门记录的是过去的时间，修士当然也是过去的修士，我跟着他们学，学到的都是零散的旧招式，练到现在我自己都觉得乱七八糟。而裂天宗是现如今五岳陵的第一修仙宗门，里面教授的理论、功法，肯定都是成体系的。我至少得在外院先待两年，巩固一下我之前在长门里学到的那些东西，整理一个修炼体系出来。”
“随你吧，到了这一步，其实我已经劝不回你了。”六角在他的识海里发出长而又长的叹息，“不过你总有再用到长门的时候。我们定个约定吧。我已经在你身边待了很久，所以有些想念我那个老朋友。虽然他被困在长门中心，我不能直接与他相见，但是进入内层门，和他说说话还是做得到的。所以我要走了。你可以找人仿照我的外形打制另一对铁鞭，反正我们没有签订血契，你也一直是把我当做普通兵器使用，索性就换成真的普通兵器好了。我会保持和你识海的一点点联系，当你需要我、再次召唤我离开长门的时候，我会回来替你解决麻烦。然后，你必须割下你手中在做的一切事，替我继续闯门。”
六角说到这里，忽然咳嗽两声，叶棣不知道为什么铸灵也会咳嗽：“这话可能有些挟恩图报的意思……但孩子你要知道，我虽然是你的长辈，本质却不是什么圣人。”
“这个约定，我答应您。”叶棣在识海里坚定地回答。
听到他用了敬称，六角短短地笑了几声，道：“还是放心不下你啊……这样吧，我留一个小朋友在你的识海里。”
一声绵软的叫声就在此时突入叶棣的识海：“喵——”
叶棣愣愣地扫视自己的内窥图景，却始终没能找到猫叫声的出处。他觉得有些滑稽——六角居然留了一只猫给他？
“它以前是跟随我的，如今我变成了这样，它的魂魄随着我奔波流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胎光魂尚属完整，当然早就失去了夺舍的能力。现在我把它就托给你了。你的魂魄磨合尚未完成，将来可能偶尔还会出现感官失调的现象。它还剩下本能和一点留下来的威压，或许还能帮到你。”
“如今？您以前是什么样的？”叶棣似乎从六角的留言里捕捉到了一点不对劲之处。他迫不及待地在识海里追问道。
但是六角的声音已经慢慢地从识海上方远去了。
叶棣感受着忽然空旷的识海。那些记忆的冰峰依然矗立。它们变得更加高大了，其中又不知道有多少记忆，是六角陪着他一起走过的。
而那只不知身在何处的猫，恰在此时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
“喂，小羊，傻了？”
叶棣回神时，发现白苏娣早已经挣脱开他跳到地上，用扇柄拍着胸口不断假咳嗽：“勒死你姐姐我了。你这羊癫疯够持久的。”
她直起身来，纯黑如曜石的双眼灼灼有光，烧得叶棣忽然心慌起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其实不用你去找什么药物。你有炼丹师资格证吗？胡乱配药，吃坏了自己事小，违反了炼丹师从业条例事大。”她故意将话反着说，“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跟你说一件事：我的御神界，拥有能为他人固定一个长期幻象的能力，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为你虚构一个内窥图景。也就是说，我能为你制造一个——假灵根！”
“啊？”叶棣傻了。
白苏娣风姿潇洒地一挥十香扇。御神界·山姥在她背后灿烂地打开，盐神骑着白鹿缓缓而来，手中牧羊杖高举，杖尖辉光万丈。
而白苏娣已经蹦蹦跳跳地来到他面前。
她冷不丁伸手，从叶棣鬓边“嘣”地拔下一根头发，平举到叶棣眼前。
“吃下去。”她严肃地说。
………………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