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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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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蒙城往北走五、六十里地再翻过一座山头,原有一个小村庄,村庄不过十来户人家,祖上两代起就一直居住于此,织布耕地放牛喂畜,一村子过着简单寻常的日子。

阿妥娘亲过世的早,从小是爹爹拉扯大,爹爹是村里唯一的木匠,由家里传下的本事,手艺学得极好,不但村里人找他做活,村外人也常常请他去当工,有时爹爹还会带着她一起去当工,好些天不回村。不带她的时候阿妥就帮着奶奶在家做些琐碎农活,带她的时候爹爹忙她就在旁自己玩,爹爹不忙就陪她一起玩。

半年前一天夜里,阿妥吹了蜡烛正准备就寝,忽闻屋外传来纷踏凌乱地人马声,惊扰了整个村子,大半村子的人都披着衣服爬起来,出屋一探究竟。

阿妥和爹爹奶奶也出了屋,但见村里闯入了一拨十数人,他们各个骑着高头大马提刀持矛凶神恶煞,手中火烧棍更是把村子照得亮堂刺目。

为首之人是个独眼大胡,左眼眼罩上绣了一蝎一蛇,自称是“追命谷”的,揭了“捕降亭”中“狮羽峡”的悬赏令前来捉拿叛徒及其余党。

村长被村民连推带搡跌跌撞撞撵到最前,欲交涉,不料此时有几个早已离队搜村的人连拖带拽擒来一个男人,经为首独眼辨认此人正是他们要抓的人,并呵斥男人威逼村民交待同党,顿时,村中一片哗然。

爹爹意识到情势不妙,怕一会起冲突,便让奶奶带阿妥先回去避一避,没想到阿妥和奶奶刚踏进屋子,村中对峙方向就传来嘶吼,随后是马鸣,然后是愈发混乱的声音,阿妥担心爹爹安危想出去,却被奶奶拦下,硬将其藏入灶间水缸中,嘱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不要出来。

水缸中的水只没到阿妥腰部,冰凉而刺骨。

接下来,漆黑中的阿妥听到了更多无法形容的声音,一切都乱糟糟吵闹闹,好像有哭声好像有喊声,好像有爹爹有奶奶的声音,好像在叫她,阿妥不清楚。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冻到的关系,牙齿、全身,都在颤动、都在瑟瑟发抖。

阿妥感觉自己很无力很困,她好像睡着了,好像爹爹来把她从水缸里抱出去了,因为她忽然好暖和,暖和到有点干有点呛。

她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直到什么东西塌了下来重重砸在水缸上,砸去了小半边缸子,缸中的水一下子倾泻而出,阿妥彻底惊醒。

她爬出了水缸,衣服全湿透了,却保住了一条命。

屋子、村子没有了,爹爹奶奶、村民没有了,那些人摧毁了她的家,她忽地把一切都想了起来。

她是听到了爹爹奶奶的声音,但不是在叫她,是哀嚎,所有村民都被杀死了;她是睡着了,但是爹爹没有把她从水缸里抱出去,那瞬间的温暖不是爹爹,是火焰,整个村子都被烧光了,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只有她保住了一条命。

她开始哭,哭了很久很久,哭到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哭到喉咙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不再哭,她开始在废墟堆里在死人堆里找东西,找所有能用的东西,然后她离开了村子,来到了蒙城。

她想报仇,所以她想学武,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学,去哪学。她花光了所剩无几的铜钱,她渐渐在街上开始游荡,饿了渴了就去讨去要去捡去偷,困了累了就街角破庙席地而眠,脏了就在天晴时去城边小河里游一游,冷了就溜进羊圈和奶羊一同靠着母羊挤一挤。

如此几月下来她渐渐心灰意冷,直到有一天她在巷子里偷窥到几个匪徒,他们似乎专打劫刚入城或落单或成双而行的旅人,几人挥舞着大刀拳脚功夫又似乎很是厉害,这一刻,阿妥看到了希望。

阿妥找到他们,把自己的遭遇和交换条件告诉了他们,于是他们达成了共识,阿妥仗着自己年纪小,能博同情又说服力高,替他们物色猎物,这比他们自己五大三粗出手要容易得多,然后由她坑蒙拐骗将人带到说好的地方,再由他们接手谋财,每成一桩,他们就会施舍一点铜钱并教她些武技。

而昨日,阿妥碰到了李散木和封沉邑,恰是这一桩却叫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其中一人更是一时怒起教训了她一顿,阿妥吃了亏气不过,报复心顿起,于是便有了今日之事。

阿妥混迹附近久矣,大小路皆记得熟烂,也知道外乡人人生地不熟,只常往返几条道,于是她就来回蹲守,没想到还真让她守到了李散木和封沉邑,她人小不起眼,混入一群顽童中等候时机,她见李散木腰间布袋鼓囊许是值钱之物,便乘机偷了去好报复一番,却不料被逮了个现行。

起先被抓,吓得阿妥以为自己会遭殃,不成想两人皆未对她动粗,反对她十分关心照料,阿妥悄悄定下心,盘算着将计就计再伺机报复,可后来李散木却提到了想帮自己寻父母,那种好心好意的样子,勾起了阿妥的记忆让她陷入了愧疚与不甘。

李散木听得阿妥一番生世遭遇,只觉骇人听闻,屠村之事太过凶残至极天地不容,可令李散木费解的,是“追命谷”的人怎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之事?

“阿妥,我问你,你当日确是亲耳听见那些闯入村子的是‘追命谷’的人?”李散木细细询问。

“是。”阿妥绷紧小脸,咬牙切齿。

李散木道:“‘追命谷’是武林‘七十二丘壑’中近几年新进门派之一,专接追捕仇杀委托,以人海战术著称,行事作风也狠准快,他们多打听广撒网,几十、几百号人围捕一、两人,鲜少失手,只是酬金相对高出十几倍,他们谷主更是‘捕降亭’猎手起家,听闻一招‘追命擒拿手’十分了得。”

封沉邑用一种奇妙目光打量李散木,道:“散木兄的消息着实通透啊。”

李散木暗懊恼自己刚才胡乱显摆,其实倒不是他有多清楚,只不过自家阿姊去年与这“追命谷”有点生意上的往来,才叫他上心记了去。

李散木道:“我也只是耳闻罢了,就是奇怪‘追命谷’的人不是以百抓百中号称嘛,何以要屠杀人家全村?”

许是李散木话中带的一些词又唤起阿妥苦痛回忆,丫头小小年纪现出与同龄孩童不符的神情来,她悲愤怒放仿佛誓要将仇人片甲不留碎尸万段。

“小孩,你那村子可是叫‘牛家村’?”封沉邑不假思索问道。

阿妥讶异点头:“正是。陈大哥,你怎么会知道?”

李散木一怔,这姓封的何故知晓来的?

封沉邑徐徐道:“他们从村子里捉的人叫庄贤,是武林八十八支渠‘狮羽峡’的三把手也是峡主的小舅子。

一年前‘铁武纪’得到消息,江湖中有人倒卖私盐,数量可观,还与朝廷中人暗地勾结,此不仅犯了武林大忌,更是触了国法重罪,武林盟主昆冈前辈授令下,‘铁武纪’揪出幕后黑手义不容辞。

几月后,‘铁武纪’查出私盐之事与‘狮羽峡’牵扯甚深,后‘铁武纪’派人入‘狮羽峡’拜见其峡主核实此事,‘铁武纪’的人入峡当天,便出了庄贤等一干亲信畏罪潜逃一幕,故此私盐之事水落石出,乃庄贤携手下背着‘狮羽峡’与朝中佞臣相互勾结徇私枉法。”

“既然‘铁武纪’查出了真相,为何不去捉捕此人,后来竟冒出了个‘追命谷’?还有又干‘牛家村’什么事?”李散木疑惑质问。

封沉邑眼神唤李散木莫急,便继续道:“‘狮羽峡’出了叛徒,还是沾亲带故的叛徒,不仅辱没门派名声,还让外界揣测峡主本人于此事是否清白,峡主自然不能忍,他便面见盟主。称自愧未能严以律己,监管门人不力治理不严,在江湖中失尽颜面,还招致流言蜚语,故要请命大义灭亲,由‘狮羽峡’亲自收拾叛逆之徒。

盟主看在峡主一片诚心,也有意让他自证清白,便一口应允。后因庄贤等人狡诈异常,‘狮羽峡’屡屡失手,峡主盛怒下请了‘追命谷’出手帮剿。

再之后,也就是半年前。‘追命谷’将庄贤捉回‘狮羽峡’,并呈峡主称庄贤携手下藏匿于‘牛家村’,整个村子皆乃私盐之事共犯,‘追命谷’刚抵‘牛家村’便遭奇袭只好反击,后因‘牛家村’拼死抵抗不肯弃器投降 ,‘追命谷’不得已动了真格,除了罪魁祸首庄贤被俘,其余同党皆歼。”

“胡说八道!!!我们‘牛家村’世代耕田务农怎可能做出那些事!!!明明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杀我全村!!!这些混蛋怎可如此栽赃诬陷!!!他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阿妥小脸皱成一团,怒不可遏控诉咒骂。

李散木见阿妥愤懑不已,愈觉同情,他问封沉邑道:“那庄贤被捉之后呢,总该送到‘铁武纪’吧,‘铁武纪’总该核实彻查‘追命谷’的说法吧?”

封沉邑表露遗憾道:“‘追命谷’完成委托将庄贤带至‘狮羽峡’,峡主直接送其见了官,官府接了手,何况还是犯了倒卖私盐的国法,可以说整个武林都无法插手了。”

李散木问道:“所以‘铁武纪’没有再核查‘追命谷’的说法?那现在庄贤还在官府手中?”

封沉邑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李散木显然对封沉邑的回答不太满意,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是“铁武纪”的人嘛,怎么就不清楚了?

封沉邑对李散木横竖意见纷纷的模样置若罔闻,他睨了眼依然愤慨上头的阿妥,又直直对上李散木的视线,大致像说:现不方便,稍晚再议。

李散木似是读懂了封沉邑的意思,话锋一转,对阿妥道:“阿妥,你别想太多,总会有办法查清楚真相的,届时定能还‘牛家村’清白,不让你家人枉死。”

听得李散木一番慰藉,阿妥吸了吸鼻子朝他点了点头,可眼眶却半湿润,怕是心中又难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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