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何狡蹬掉拖鞋爬上去,嘴里还在嘟嘟囔囔:“麻烦死了,两个大男人盖一床被子怎么了。
关上灯,卧室重新安静下来。
许维之静静地观察着黑暗,他认床,刚去宿舍住的第一天晚上是在校医室度过的,直接昏过去了,所以不存在失眠的问题,可是现在,他睡不着了。
但失眠不是主要的原因,何狡那边并没有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何狡也没有睡着。
许维之静静地等着何狡开口。
果然,没过几分钟,何狡就忍不住了:“靠!你刚才干嘛非要弄醒我?现在睡不着了,都怪你。”
许维之没有接他的话茬:“你不是说想让我陪你说话吗?”
何狡沉默了一会,半晌才说:“好吧,那就聊聊。”
床摇了摇,何狡似乎是裹着被子在往过来凑,老式的木床发出细小的声响。
调整好了舒服的姿势,何狡的声音在离许维之的脑袋不远的地方响起:“其实……啧,怎么说,其实我有好多年没和别人睡一张床上了,我爸妈……”
许维之冷冷地打断他:“我邻居小孩五岁就自己一个人睡了。”
不是为了故意怼何狡,许维之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想阻止何狡说下去。
一定很艰难吧,说出有关“父母”的字眼。
何狡却笑了:“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没事儿,我不在乎。”
许维之担心地偏头看向他,却意外地发现屋子里并不是一片漆黑,窗帘透出一线月光,映得何狡的眼睛闪闪发亮。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是个孤儿。”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许维之的心脏还是不免狠狠一抽。
“我妈妈已经不在了,但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何狡的声线柔和,就像是沉浸在了当年的美好中。
过了一会儿,何狡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我爸……他在监狱里。”顿一顿,又补充道:“无期。”
许维之没急着问原因,不敢问。
一只手在往过来伸,探进了许维之的被子,却又往回缩,被许维之一把抓住了。
何狡在颤抖。
“他杀了我妈妈。”
许维之的手滑过去,紧紧地抓着何狡的手。
“他们说是激情杀人,再加上那段时间,他有点……不太正常,所以最后没判,”语气变得艰难,“死刑。”
许维之安抚地捏捏何狡的小指,尽可能和缓地问他:“你看见了吗?我是说……现场。”
何狡呼出一口气,回答:“没有。”
不知道怎样安慰他,许维之觉得任何安慰都是徒劳,想了想问:“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叔叔,一个老好人,一直在供我上学和生活。”何狡低语,“我也有几个舅舅和姨妈,可那件事后,他们再也没有来过。”
猛然抓紧许维之的手,何狡的声线又有些不稳:“他们说我流着那个魔鬼的血,我……”
何狡说不下去了。
许维之还在安抚地捏捏他。
沉默,又是沉默。
许维之开口:“你很好,非常好,你和他不一样。”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和你说这些。”何狡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许维之不在意:“每个人都会有情绪的临界点,说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只管说,我认真听。”
何狡有点不好意思了:“谢谢。”
不再顾忌地开口:“我害怕孤独,所以我交了很多朋友,每天晚上回到家的几个小时是最难熬的,因为我会突然害怕。”
何狡的声音变得颤抖:“你能想象吗?我就这样悄悄地死掉了,老师会以为我是生病了,同学会以为我逃课了,直到我一个人在这间房子里慢慢腐烂……”
“不会!”许维之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何狡苦笑了一声,说:“这样的描述很恶心吧?但我经常会这样想,有时候大家都在开心地大笑,而我却突然感到恐惧和伤感,甚至……是在球场上。”
许维之把他的手扳过来扣住,在这样一个悲伤的夜晚,没有人在意这个越界的姿势。
“过去的事情是没有办法挽回的,犯下过错的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至于你说的一个人孤单的死去。”许维之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轻快地说:“那是不可能的,以后有我。”
何狡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盯着黑暗中同样在闪光的许维之的眼睛,问:“我说了这么多,你能讲讲你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