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2 / 2)
“那表兄呢?”
“那时候,我便能专心和您对弈了。”條渊心中不由得有些向往,“让宁嬛煎茶,你我对弈,可惜我不能喝酒了,可惜了大宇那么多的佳酿。”
“表兄这般想法可是不好,我都要心疼我那未过门的表嫂了,你竟把她忘在一旁了。”
“非也非也,自然是你家表嫂替我执子,红酥手,白玉子,美人,自然是疼在怀中才好。”
“那表兄还使唤宁嬛煎茶?”
“宁嬛?是你要她当个丫头,又不是我?你既让她当了丫头,又怪我使唤她,这是什么道理?”
萧如霄羞恼,挥袖打乱了残局,“表兄,你明知道我的心思!”
“可人家不知道啊,人家心思值,哪比得上陛下君恩难测?”條渊看着面前有些气急败坏的少年,眉眼之间染上了几分笑意,“看来陛下已经记住了残局,就不用我替舅母复盘了。”
“这有什么难的,我记得我的落子就好,母后和您棋艺不分高下,照样能杀的我片甲不留。”
條渊这会儿是真的笑出来了,也知道少年是存了逗自己开怀的心思,心中也是真的熨帖。
“陛下,于朝政,有同我一样用制衡之术稳定朝局,也有同圣祖一般让所有人俯首帖耳,我是无奈之举,而您的路该如何,我不能替您决定。然而,世家如同蛀虫,迟早会让朝堂日渐腐朽,您该早做打算。”
“可是右相……”
“條渊从未姓过柳,即便條渊姓柳,这大宇依旧是陛下的大宇,这帝位依旧是陛下的帝位。條渊希望自己的学生留有仁慈,而不是空有仁慈!”
“从前,您要努力护着您的母后,往后,您要保护的除了您的母后,还有您的妻子和孩子,甚至是我。”條渊叹了口气,才开口道,“方才长随告诉我,宁嬛煎茶的时候火候大了,您该尝出来了吧,可是我什么都尝不到。”
“臣,先行告退。”
年幼的帝王看着曾经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兄长颓然坐在轮椅上,渐渐远去。耳边还是他的话,“條渊希望自己的学生留有仁慈,而不是空有仁慈!”掷地有声,和那一抹轻轻的叹息,“可是我什么都尝不到。”往后,他再年幼,也要承担起这个帝国,也要保护他所在乎的人。
可是这一刻,他只想掩面痛哭。
宁嬛其实没有走远,鬼使神差的,她又回到了这里,看到掩面落泪的少年帝王,心里一痛,什么心思都没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女孩子长得快,她又常年习武,比他还要高上一点,此刻,她抱着他,看着他从默默流泪再到掩面痛哭,再到嚎啕大哭,而后慢慢平歇,仿佛要将这一生的泪都留尽。
次日,福康宫传出懿旨,大意是太后昨夜遇到先帝托梦,记挂这个外甥,将婚期迁到了年前,腊月二十四。
“霄儿,从前母后不曾过分要求于你,是心疼你没法儿过一个无虑的童年,可如今,你应当知道,你不能再躲在條渊的背后了。”雍容华贵的夫人此刻半撑着头,她前半生如意至极,家人疼爱,夫君宠爱,孩子可爱聪慧。
豆蔻之年,她是听过京城中惊才艳艳的安和王的,那时那个少年煮酒论剑,诗词歌赋,无一不长,才名远扬至域外,圣祖宠爱他,赐他安和二字为封号,以示美好的祝愿。
她亲历了当年的刺杀之事,看着他将自己折磨的非人非鬼,也看着他逐渐振作起来,可当她以为一切总算还是有个算得上圆满的结局的时候,夫君隐隐探的当初的真相,怒急攻心,多年沉疴一朝爆发,驾鹤西去。
她看着他,坐在轮椅上,以一己之力,护住了大宇的江山,护住了他们母子,而他们,近乎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安稳。
“儿臣,牢记母后教诲。”
“嬛儿,我母家在西北边陲也算得上是战功赫赫,前尘不算,本宫以养育之恩相求,你带着宁家旧部,收服本宫母家十万大军,踏平西北,而后,护我大宇北境安宁。”
“母后!”萧如霄不赞同,他舍不得宁嬛为他出生入死。
“此事你不必再说,这是你我母子三人欠條渊的,既已查出了当年之事的主谋,就不能放之任之,他守北境安宁,而朝中没有一支军队能替他守卫北境,这才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况且,他提防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條渊。”
“嬛儿,本宫知道这样的要求委实难为你了。”
宁嬛摇了摇头,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宁嬛,求之不得!”
她知道太后是挟恩图报,可她心甘情愿,摄政王所中之毒终究是因她母家而起,而她自幼也是因着摄政王的垂怜才能像男孩儿一样被教养长大,只是不知道,此去,她是否还有命回来,和他相见。
两个人从福康宫中出来,萧如霄屏退了宫女太监,拉住了她的手,“你把宁家旧部都带上,朕在宫中,不需要那么好的功夫,况且还有影卫不离左右,还有阿满,你也一并带上,宫中太医那么多,多她一个不多,她是女子,比旁人要方便的多。”
“宁嬛,你一定要完完整整的回来,等我求娶你,好不好?”萧如霄说到最后,有些忐忑的看着面前的姑娘,很小他就知道,他打不过她,所以她总是护着他。
“好!”宁嬛喜欢看他吃瘪,可是又觉得这样忐忑的表情不适合出现在他的脸上,“一言为定。”
年幼的他们还不清楚爱情是什么,可若是问他们,在漫长的人生路上,希望有谁相伴,那一定是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