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明(七)(2 / 2)
台阶下一丛冬青木后,慢慢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接着是一双躲躲闪闪的眼睛,是林满贯。林满贯站直了,两只手揪着冬青木不放,分明是害怕秦惜,又讨好一样挤着嗓子道:“……你吃石榴……”
秦惜盯着他,走了一步迈出了门槛。
林满贯却吓得往后跌在地上,他捂着头,几乎是在喊:“大侠饶命!我是来给你送石榴的……很甜的石榴,我说的都是真的!”
“为什么,”秦惜并没刻意收敛敌意。
“我……”林满贯忽然爬起来,跪在秦惜面前,抹了一把眼泪,“你,你们说要帮我报仇的……我给你石榴吃,给你道歉,你帮我报仇好不好……”
秦惜避开了林满贯的下跪,他打量着这个孩子。林满贯却忽然觉得那股令人害怕的感觉都不见了,他大着胆子抬起糊满了眼泪的小脸,抽噎着道:“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做。”
“你怎么不自己去报仇,”秦惜道。
“我什么都不会,”林满贯说,“要是等我学会了武功,坏人早就跑了……”
秦惜心中像被一根小刺扎了下。他现在谁也不怕了,那些在雨夜里残害他父母的人,却一个都还没找到。
林满贯仰着头,看着秦惜走过来,有些生硬地拎着他的肩膀让他站起来。秦惜道:“你不去找谢临,却来找我。”
“他生病了,”林满贯赶忙道,“病得好重,爹爹让我不要去打扰他。”
……病了?秦惜露出惊讶的神情。
谢临伏在床上,沉沉地昏睡着,侧脸潮红,连嘴唇也透着不正常的嫣红。大夫把缠在他后背的绷带解了下来。伤口还没有完全结痂,撕裂的皮肉又带起新鲜的血,谢临紧闭着眼睛蹙了蹙眉,大夫的眉心拧在了一起。
“还不来搭把手,傻站着做什么!”大夫头也没抬,只觉得有个愣头青不识眼色,便呵斥了一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那条洇透血的绷带,又递过来棉布。大夫接过去,又觉得那实在不像是庄主的肥爪子,便疑惑地看了过去。接着他吞了炭一样,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什么病?”秦惜说。
林满贯头上一个血窟窿,脖子差点给扼断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大夫怎么敢得罪他,只暗中祈祷这人不要突然杀性大起:“伤口没有处理好,发烧了。”
秦惜有些不敢相信。他自己的伤不管多重,从来都是草草涂了药了事,有时候还经常忘记处理,流一身的血把别人吓得不轻。谢临只是挨了几鞭子,就会到这种昏睡不醒的地步吗?
即便儿时他见到的那次生病是个谎言,却改变了他所有的命运,“病”这个字就像一道腐蚀进心底的伤疤,时隔多年,无法消除。
“……他会死吗?”秦惜忽然抓住了大夫的肩膀,声音阴沉暗哑。
大夫行医多年,经验丰富,当下却也被秦惜的反应唬住了,他慌得差点跳起来,他一边去翻谢临的眼皮,一边哆嗦着:“不不不不……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