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娶（2 / 2）

祁伯言大惊：“你喊我什么？”

“表哥。”薛令怡毫不吝啬地又唤了一遍，她的手揪住自己的心口窝，在祁伯言震惊与狂喜中开了口，语气断断续续：“阿胭，阿胭……心口窝……疼，疼。”

薛令怡的膝盖忽然半软，膝盖触地，半跪到了马车里头的地面上。

她并未完全趴伏下去，细细的颈子仍在努力往上弯着，眉心成结，看上去十分痛苦。

偏偏她还死咬着下唇，痛又不说、极力隐忍的模样比直接软了骨头趴到地上喊痛，不知更让人心疼了多少倍。

祁伯言听到那声“表哥”之后的狂喜很快变成了焦虑：“阿胭？”

“我心口痛。蛮哥儿……弟弟，身上有药。”薛令怡的左手手掌撑住地面，右手拂开了来搀扶她的祁伯言，“你快去，去找……蛮哥儿，他那儿有药。”

薛令怡的右手收回来的时候，指腹划过了一片冰凉，她拢着的眉心轻轻一松，又迅速恢复了紧紧皱眉的模样。

她的手指缓缓朝着周围移动，待到再度触及一片尖锐的冰凉物什，指尖一颤，然后迅速将那物拢入手中。

她的声调渐渐轻了下去：“快些，痛……”

薛令怡边说着，留心看着祁伯言的表情，见他深沉的目光中晃动着忧虑，心里逐渐多了几分把握。

可……祁伯言却并未如她所想的那样动身。

他忽然一跃而起，马车帘迅速被掀开。

外头的风也在这时裹挟着雨丝刮了进来。

下雨了。

只是纵使雨丝扑面，薛令怡没有一点察觉。

她微显怔愣地看着冲出去的祁伯言，再感受到了马车驶动的一下剧烈颠簸，她才猛然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风声夹着祁伯言的焦灼声音传了进来：“阿胭妹妹，我带你去医坊。”

祁伯言虽说文资武质远超于同龄人，驾车的功夫却比不得真正的车夫，马车剧烈颠簸。

没过多久，马车猛然间停下了。

祁伯言抬起车帘，弯腰就想抱起该因痛伏在地上的薛令怡，动作却很快顿住。

马车车面上刻画着纵横交错的花纹，织成锦绣满路，薛礼在京城时尚有顾虑，到了涕县这边，便放开了手地用最好的排场，宠着自己的妻女。

只是，薛令怡并不在她最开始伏倒的位置。

她又坐回到了车内榻上，纤细的身姿挺正，秾艳玉面神态端凝，美得像是玉雕的小人儿一样。

不过眼下的薛令怡美则美矣，却犹如一樽雕塑一般，没有任何的生气。

“你骗我？”祁伯言的嗓音里夹带着怒意。

薛令怡不想与祁伯言做太多的纠缠，她掀了掀马车车帘，看着外面接踵往来的行人，再度笑了：“你将我带到此处来，我即便心口窝痛到死，也不会出去。”

这处，是涕城最繁华的地方。

她不想与祁伯言沾上任何的关系，要是现在下了马车，被人看见了，只会猜疑杜撰她与祁伯言的关系。

她可以沾上污点，但是她姓薛，她沾上污点了，便是给薛家抹了黑。

薛令怡更加端正坐直了身子，语气笃定：“我只要蛮哥儿手里的药。”

祁伯言的手拽住马车车帘，重重呼吸了几声。

他始终紧紧盯着薛令怡的脸，看了许久之后，猛地将车帘放下。

外面的车轮辘辘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雨也渐渐下得大了，在马车内的薛令怡逐渐能听见雨水落在马车盖顶上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马车再次停住的时候，外头雨声更大了，人烟的喧嚣声却小了。

还有江水流动的声音。

薛令怡正侧耳听着，马车门帘嗤啦一声被人扯开。

祁伯言两下就跃进马车，看着薛令怡：“你就这么怕与我搭上关系？”

在药坊外面，听到薛令怡说无论如何都不会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像是被匕首凿穿一样痛着。

他心里的打算，便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市，抱着疼昏过去的薛令怡走出来。

他要让所有人都瞧瞧她是他的。

可她竟然骗他？

祁伯言的目光也逐渐凶狠了起来，欺近了薛令怡的脸颊：“你怕我？你怕与我扯上关系，我却偏要与你绑在一起。污名美名，都一起。”

薛令怡的肌肤上浮起战栗，她恨恨抬眼看着祁伯言，刚想启唇说话，外面的马匹传来了一声嘶鸣。

马车也不受控制地以前所未有的程度，颠簸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