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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蚌壳床上醒来，身上并不疼，埃利克给我换了一条纯白的棉睡裙。谢谢他如此温柔地对待我，这几乎让我感动得落泪。

大大小小、鲜艳绚丽的礼盒堆在一起，占据了半个房间。这些都是埃里克给我，属于我的。我拿起烫金卡片旁的小剪子剪断了缎带，断掉的缎带像一枝月季被剪掉了花苞，死气地飘落在了地上。我浅薄的虚荣心被满足、雀跃不已的同时又有一种悲伤、羞耻的情绪萦绕上了心头。

我胡乱翻看着这些我不曾得到过的礼物。太多了，太珍贵了，导致我被这种无用的负担感压得喘不过气。我坐在这堆被拆开的礼盒中，衣物、首饰、鞋子被我完好地放回了礼盒中，假装一切未发生过。

我躺回床上，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梦，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埃利克走了进来。

埃利克像蛇蜕皮般缓缓脱下手套，露出修长、骨感的指头。他将手背贴在我的额头上时，我被惊醒了，惶恐地盯着他看，生怕他要向我索要什么回报。

他没有说话，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在没有自然光的地底，他蜜棕色的眼睛在烛火的映衬下，澄澈见底，像一头拥有金色眼眸的丛林虎。

“跟我来。”埃利克不太喜欢说话，起码他对我是这样的。通常他都是在友好的命令我——吃这个；做那个；学这个；干点别的；自己玩；别碰它；给我回房间。

我乖巧地走下床，踩着丝绸流苏拖鞋跟在他身后。他带我走进他的乐室，（在他发现我毫无音乐天赋后，就再也不允许我进去了），郑重其事地递给我一个盒子。我厌倦了拆礼物这件事，无精打采地接过礼物，直接坐在地上（忽视埃利克不悦的眼神）撕掉了包装纸。

盒子里装着一顶棕色的假发和一副遮住上半脸的面具。

我困惑地望着埃利克，问道：“您需要我遮住自己的脸，像您一样吗？”高阶层的人从来都是追求独特的。目前的情形，埃利克应该是我的主人才对。我不懂为什么他想要我模仿他的装扮。

“你不想到出去吗？去地上。”我的主人冷静地反问道。

我怕这是个试探，回答错误就会被抛弃，再度流浪。我摇头，紧张结巴地说道：“我不想去地上，我从小就生活在黑暗里，已经习惯了。”

埃利克愣住了，拿走了我手中的测试盒，语气僵硬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用不到它了。”

我舒了口气，十分歉意地望着埃利克，我并不是故意叛逆、让他难堪的。只要他不想着丢掉我，我就会永远爱他，感激他，听从他的指令。哪怕他叫我去处理酷刑室的尸体，结果有好几次都不小心打开了机关，差点弄死我也没关系。

那时我还不清楚埃利克给我面具和假发的用意。即使我明确地拒绝过埃利克，他依旧每年都会为我准备测试盒，用来验证我的真心。回想起来，我真是太傻了，毫无常识。

什么样的人才会遮住自己的脸，不想让人看到呢？

埃利克是位货真价实的艺术家，即使他的音乐我听不懂，他故弄玄虚的面具让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这也不影响他在我心中的艺术家形象。

只有特立独行的艺术家，才会这样呀。

通往艺术殿堂的阶梯，就这样年复一年，被我错误的选择所铲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