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2)
货船查得很仔细,队伍越排越乱,虞家的船过了好半天也没往前挪腾多少。
程帮的船却悄悄停下了,挑了一片湖草密布的地方,扔了几只筏子下去。
虞锦没瞧明白,五姨娘换了一身粗布衣裳,站在船头冲她遥遥一笑:“虞姑娘,我们先走一步,回头城门口候着你。”
虞锦问他们做什么去,五姨娘扬声道:“我们自然有我们的门路,这码头可不是给我们开的!”
这是要绕过码头偷偷进城的意思。虞锦没明白,码头就这么大一块地方,绕过码头,上岸不难,可他们怎么过城门那道关?
淮安就在运河上,向来是漕运关卡。程帮的几个头子都挂在漕道通缉榜上,他们又是匪,户凭名契也没有一张,更别说是河关引子了。他们这趟又来了三四十人,兴师动众的,肯定是严查的目标。
虞锦死活没想通他们能怎么进城,心里痒痒得不行,见程帮只留下几个人看船,划着那几只小筏钻进了芦苇丛,鬼鬼祟祟的。她果断道:“罗叔你带着大伙走码头,我带几个人跟上去,晌午城门等。”
罗镖头不放心,自己跟着去了,点了手边几个得用的护卫带大伙进城。
两边的船前后离着不远,程帮见他们跟了上来,也不催赶,悠哉悠哉划着小筏去了岸边。
他们在船上时就拿着小刀刮干净了胡子,换了一身平头百姓穿的衣裳,三三两两分散开来。上了岸,又每人跟河边摆摊的渔民买了俩空鱼筐,把藏在身上的刀丢进筐里抹了些鱼腥血,扁担一挑就进了城。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改头换面,一身的鹜气说收就收,全扮成了鱼贩子。守城门的兵士眼睛都跟摆设似的,略略扫了一眼,就放人进去了。
偶尔有身形魁梧、气势汹汹实在不像好人的,被守城兵拦下了,就点头哈腰,操着一口利索的淮安话笑道:“今儿忘了把名契装上咧,官爷抬抬手,猫旮婆娘还做好饭等着哩。”
一边拿过放在筐里的尖刀,捡了筐里剩下的两条鱼,三两下刮干净鱼鳞,绳一拴递到了守城兵手中,嘿嘿笑道:“官爷拿咯尝个鲜儿。”
“下回可得记得,进去罢!”守城兵笑呵呵收了鱼,就放他进去了。
“还能这样的?”
跟在后边的虞锦简直瞠目结舌,她自家这人人规规矩矩的,穿着打扮、口音长相一看就是外地人,查路引、登册子、交入关费,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进城。程帮的却连衣裳食水都不带,每人扛俩空鱼筐子就进去了!
五姨娘被她吃惊的模样逗乐了:“进城的法子多着呢,可不止这一条。”
看他们这驾轻就熟的样子,早摸出了章法,不知是来过多少趟了。
进了城门,程帮帮众都熟门熟路地隐入了人群里。有几个掌柜打扮的迎上来,簇拥到程老八面前,热热闹闹地寒暄着:“当家的可算是来了,您上回不是说二月初来么,咋这会儿才来?我们等了半来月了。”
一群爷们看不上五姨娘,五姨娘也不往上凑,又问虞锦:“虞姑娘可有落脚的地方?要是没有,不如跟上我们去庄子里住两天。”
“不劳五姨费心了,我们自己找地方吃住吧。”
五姨娘也不勉强,十分善解人意:“北面的神头街、五里街上客栈最多,吃饭的地方也多。姑娘要是定下了哪天启程,叫个人过我们那儿知会一声就行了。
说完又回了那头,笑盈盈挽上程老八的胳膊,跟着那几个掌柜走了。
人家大摇大摆进了城,城里不光有铺子,还有能住下三四十人的大庄子,活得比他们还洒脱。听五姨娘话里的意思,似乎人家还不怕他们偷偷跑了,城里头肯定藏着不少眼线。
虞锦愁得不行,拍拍罗镖头肩膀:“罗叔,你说咱们报官还有用么?”
程帮的人跟牛皮糖似的缠得死死,她自己是没法子了,唯一的办法就剩报官了。
“不能报官。”罗镖头眉头紧锁,低声道:“淮盐水深得很,这里的漕官、盐商和私贩子互相都有牵扯,这片咱们不熟,万万不能掺合进去。”
虞锦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东鲁盐场那旮旯也是这样子,官盐私盐早分不开了,好些私盐贩子一年孝敬的钱能比盐商要多出好几倍,有几个当官儿的不待见?
国有七脉,吏、法、税、兵、盐、粮、铁。盛世时候样样清明,乱世时候,脏的臭的都混在一块。
她又想,看程帮这样子,必然是来过淮安好多回了,可他们至今没能跟两淮的盐商搭上路子。这趟程帮明知她不是来收盐的,却死活要跟着,应该是想从她这儿偷个赚钱的门路,看看她虞家做的是什么生意。
她和罗镖头都是头回跟盐帮打交道,身边也没个靠谱的长辈能合计,两人嘀咕了一阵,勉强拿定了主意——程帮要跟,就任他们跟,路上尽量少打交道。
“淮安离杭州还有三五天的路,姑娘是明天启程,还是歇两天再走?”
虞锦摇摇头:“不是三五天,是七天,咱们不走水路了,改换车马去杭州。江南这片漕运管得严,从这儿到杭州还有两道河关,万一程帮被逮了,一定会拖咱们下水。走陆路,路上甩掉他们要容易些。”
罗镖头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理,下去吩咐护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