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稍候再拨……”
这是岑恬来这座北方城市的第十二天。
他是为了高航而来。但见到他的日子却仅有两天。
北方的冬天干燥冰冷,岑缩着脖子,把脸往围巾里藏,呵出来的热气过不了一会儿就消散无踪。
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天南海北,听着陌生的京片子,走着人生路不熟的胡同道。他从来不是特别勇敢的人,到省市的高考考场都害怕,更别说独自坐几天几夜火车,但想着这里有自己日思夜念的人,他就有不辞千里的勇气。
路过贩卖糖炒栗子的摊档,白色的烟雾一朵朵升腾上天,岑恬想自己省吃省穿,却在每次见到校外卖糖炒栗子的小摊贩时,总是第一时间过去给他买一大袋。
高航说,栗子算得了什么,以后等哥赚到钱,要请你吃大董的烤鸭,吃麻辣小龙虾,吃遍整个京城不在话下。
想到曾经年少稚气的承诺,岑恬忍不住笑,心里暖融融的。如今高航事业逐渐有起色,和乐团在各大场合奔波演出,他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岑恬独自逛着这座让许多年轻人趋之若鹜的城市,想尽快融入这个高航向往的世界。
晚上七八点,高航发短信来,说今晚在后海有工作,让他别等了。岑恬把刚温热的饭菜放到冰箱。他看了会儿电视,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踌躇一晚上,还是忍不住再打个电话给高航。这次电话响了几下就接了,他高兴地喂了几声,但另一头人声嘈杂,回应他的是沙沙的摩擦声,他把音量调到最大,才辨认出高航的声音,朦朦胧胧的,隔着一段距离传过来,还有年轻男女的声线,一群人说说笑笑。
还有把软软细细的男声喊了几声“航哥”,岑恬不知道自己的手在颤抖,颤抖着挂断通话。
高航是乐队的吉他手,工作场所在各种夜店酒吧,要应酬也很正常。手机应该是放在裤袋不小心碰到通话键了吧。
岑恬这么想着,手的颤抖慢慢平复下来。他抱着双腿,脑袋放空地看了会儿电视,按部就班地洗澡睡觉。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有人钻进被窝,岑恬冻得发抖,但身体却本能地靠近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归人。
这几天岑恬长了教训,高航工作忙起来,电话也没空接,他趁着人在把握机会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明天回来吃饭吗?
这话听在忙碌一天的高航耳里,却像是无理取闹的控诉,“我这不回来了吗?怎么成天问个没完。”
见岑恬不作声了,他才自觉语气过重,收敛了脾气,“谁愿意忙到睡觉都没时间。哥当然是想早点回来陪着你的。但出来生活不容易,更何况咱们在北京。”
岑恬睡意醒了大半,明明是高航误会自己的意思,但却被对方说服,觉得好像是自己不对,把没说出口的话吞回肚子。
在冷风奔波至夜深,回家搂着个香香暖暖的宝贝,到底是件惬意的事。高航回抱住他,摸到岑恬瘦削的肩胛骨,“人家都囤肥膘过冬,怎么就你比从前还瘦了。”他一边搓暖岑恬的身体,一边打趣道,“知道我家小恬省家,但也不能省吃。我在外头奔波就是想给你过好日子,就算我不回来,你也得好好吃饭,是不是?”
岑恬原以为两人住在一起,就能有更多相处时间,结果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想到这里岑恬鼻子犯酸,心里也堵着压着似的难受,忍声点了点头。
高航吻了吻缩在怀里的人,低沉的嗓音听着特别温柔,“还是我的甜甜最乖。”
高航以前也是这样哄他的,岑恬特别爱听他这么说,满眼都是宠溺的样子,仿佛他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他有时故意撒个娇,闹个情绪,就为了听他这样哄自己。
现在同一个人,说着同一句话,但岑恬能感觉出不一样了。
他说不出来是什么变了,但这句话已不再是让他胡闹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