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归途(2 / 2)
...那仿佛是,与胁冈自己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我...”
“轰君。”
胁冈放轻力度拉下轰焦冻缓缓抬起,覆盖在左脸侧的手掌,坚定地望过去,“没有哪个母亲会发自内心地彻底厌恶自己的孩子,即使、...”
即使,是“那样”沉重的产物。
“...算了,既然选择面对并思考这个问题,那就鼓起勇气吧。”
长长呼气,彻底败在了如此沉重肃穆的气氛之中,胁冈有点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颇有些为自己无法完全感同身受地开解矛盾感到无力又愤慨,更何况偏偏他没办法在得知之后坐视不理。
“唉...所以为什么把我也叫出来了呢,轰。”
两人的脚步在医院的门口停下,后半段路程上几乎没有什么交流,胁冈觉得自己手心莫名其妙出了很多汗,在走进医院建筑之前总算抛出了挤压许久的疑问。
“你说过,觉得‘不公平’。”
“......什么?”
“你说你觉得,我提前知道你的事情,不公平。”
愣愣地跟在轰焦冻身后走向大厅接待处,勉勉强强让断片的理智回归上线,胁冈反复梳理语言猜测结论,在众多护士貌似对他们的到来感到惊讶的目光中,悄悄放低声音。
“...所以你觉得,这样就扯平了?”
“啊。”轰简略地回复一声,俯下身指着接待护士面前的电脑嘱咐着查询病房。
彻底输了。
胁冈捂住脸低低地叹气,觉得自己骑虎难下。
鼻尖萦绕着医院中消毒水的气味。
不算刺鼻,但足以让人的思绪在这样清凉冷僻的气息中缓缓沉静下来。白色的走廊一路直通,仿佛将外界的生机色彩都屏蔽于窗外,此处仅有淡漠与孤独而已。两人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余响在走道中过渡着渐渐消失。
胁冈驻足在门边,抬起手将门牌上的编号与姓名拂净落上的灰尘。
轰焦冻的手伸向门把,踟躇着又慢慢放下。
等到终于下定决心般握住了把手拉开滑动门,一边的胁冈也暗暗松下了莫名悬起的神经。
病房里的女子垂落着一头柔软的纯白长发,正背对着他们望向窗口。暖光投射入房间,淡淡的金黄令温度悄然复苏,将白发蒙上温柔的颜色。
“妈妈。”
贴着门口而站,立于光内侧的胁冈不禁屏住呼吸了一瞬,女子在轰的这声呼唤后慢慢转过脑袋。
脸侧被光晕勾画出柔和的弧度,浅灰的瞳孔中浮起生机。薄唇微微张阖,片刻之后带着疑惑与一丝惊喜,呢喃出口。
“......焦冻?”
——陈旧的归途终于洗净了浮尘,变幻为崭新的起点。
——
...
......
等到重新跨出医院大门之后,胁冈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再挂着耳机听音乐了。
回想着自己坐在病房的床铺上旁听了许久,结果等轰焦冻一字一句地倾诉完毕之后,眼角还挂着泪花的轰冷又把话题移到了胁冈身上。
她感慨着温枝的儿子果然好优秀啊,接过胁冈递来的纸巾拭去泪水,又相当温和友善地张开双臂给了个拥抱。
他耐心地解答对方对于曾经的同学如今生活的嘘寒问暖,坚决地保证着自己母亲生活井井有条、相当和睦幸福,胁冈也敏锐地察觉到轰冷眼中不禁浮现出的羡慕向往与怀念,巧妙地把话题引到了母亲曾经高中时期的经历。
“你的眼睛和温枝一模一样呢,和延。”
轰冷温柔地抚了抚胁冈的脸侧,嘴角的微笑软化了他心中仅存的顾虑,“就像太阳一般灿烂热情,是让人感到可靠又温暖的红色。”
胁冈出神地回顾着,手掌被轰冷攥住细细观察的触感仿佛依旧残留,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划过胁冈手背上的刀痕伤疤,感叹他也肩负着不小的压力。
“轰冷阿姨似乎相当喜欢我。...啊、正巧,我去买瓶水。”
拖着脚步迎接着正午的阳光,回过神的胁冈舒展了一下身子。轰焦冻侧过眼应了一声,踏着胁冈跑向最近便利店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轰焦冻只是由衷地羡慕胁冈这样好似没什么负担的人,羡慕这样轻快的脚步。
但貌似从未想过,去认真地思考并解决扣在自己身上的镣铐。
坦诚地与母亲谈话、把几年来的经历都平铺直叙地陈述完毕,得到了原谅以及来自母亲的道歉。百感交集、缓慢地梳理着心中渐起的波澜,等轰焦冻走到便利店里时,胁冈已经选好了两瓶饮料。
他付完款把其中一瓶轻车熟路地递给轰,店里正逛着的两名女生惊喜地拦下了他们。
“啊...不好意思,你们是雄英的学生吧!今年一年级体育祭的冠军和季军!没想到第二天就遇到本人了!”
“真人比在电视直播上还要养眼~虽然非常贸然,但...可以和我们合影留念吗?”
眼看着手机上的镜头对过来,轰焦冻喃喃着我就算了,婉言推脱,顺手推了推胁冈的肩膀。
黑发的少年倒相当自如地答应下来,弯下腰挤进镜头里露出干净清爽的微笑,双手相当绅士地没有直接揽住她们的肩膀,而是略微隔了些距离。胁冈原本挂在脖子上放在衣服中的御守从T恤里滑出来,静静悬挂在身前,由于惯性悄悄地转了个圈。
“没想到,你也会卖我...虽然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结果轰焦冻迫于她们的热情摆出的剪刀手还是留在了合影的手机里。
目送着女生们满足地发着推特分享并离去,跟着轰焦冻往反方向闲逛,胁冈拧开饮料的盖子,没头没脑地评价道。被戳中的轰焦冻别过脸,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挪开的视线定了在胁冈垂在胸口前的御守上,那枚小小的浅蓝色布包用白色的丝线绣着漂亮典雅的花纹,其规格和样式却完全不同于一般神社中求来的那些护身符。
“...手工的?”
轰焦冻伸手拎起御守在手心里左右翻看。他的手指接触到了意外柔韧的触感,以及内含的一个小小硬质圆片。
“难不成你对这些传统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吗。”胁冈由着轰焦冻翻看御守,把饮料塞进背包里之后从脖子上取下了悬挂着的绳子,作势要解开御守打着花结的布包。轰焦冻皱了皱眉,他记得按照有些迷信的说法,这些护身符似乎不能随意解开。
“这可不是普通的御守,你看。”
胁冈交到他手中的是一张折叠起的纸片,以及一枚纽扣。
轰焦冻的眼神就算能再在这枚纽扣上打出一个洞,也猜不到这究竟算什么性质的护身符。摊开纸片之后更是让他诧异,纸上确实写着字,但貌似是哪个小孩子用蜡笔竖着涂抹出的罗马音。圆圆的字体有些歪斜,纸片的角落已经泛了黄。
“Eri。”
轰焦冻愣愣地重复了一遍,手里的东西被胁冈重新拿回去放进布包内。
少年低头仔细地束好御守上的结,相当怀念地注视着手心中浅蓝色的长方形护身符。眼底有些潜藏着的情感浮动,胁冈轻轻握住了手掌,即使那个物件的触感他早就深谙于心。
“...既然时间还早,那么,就来听一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