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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门内的杨易之闷闷地应了一声, 从时兰嘱咐他第一句起, 他从开始低着头走路, 既不应承也不拒绝。

一直到时兰走出大门，殷殷叮咛好似全都说尽了, 他才低低地应和了一句。

得到回应的时兰好像终于放了心，连离去的背景都显得轻松极了，像是脱掉了什么负担, 放下了什么人。

杨易之不是不想留下她的, 也不是不想跟她一起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他就是脚步发沉, 连提步迈出门槛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里门外就像是有着一道无形的结界, 将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分割开来。门里的他站在原地无声地凝视, 门外的她却不见停歇地越走越远。

杨府的大宅坐落在所有府邸最靠边的位置上, 时兰只要转过围墙, 就能彻底消失在杨易之的视线中。

于是他终究是没忍住, 在原地喊了她一句，“时兰！”

少女疑惑地回过头来, 眼中没有悲伤也没有留恋。他的一颗心像是被撕成了两半, 一半像是被沉浸在幼时最最厌恶的苦药之中, 四面八方都被这种可怕的气味和感觉所包裹。

可是另一半好像是被抹上了甜美的甘蜜, 即使心里的那个人在离去的时候, 将他的心房撕成了两半, 他也能在她轻松自在的面容中, 感受到一种由衷的喜悦。

杨易之说不出来，心里的这两种感觉，哪个才是占上风的那个，但是他知道时兰希望看到的情景。

于是他扬起笑容，懒洋洋地抬手朝她挥了挥，“一路顺风，到家之后记得要给我写信啊。如果那个谁敢欺负你的话，”他捏紧拳头，作势在空中挥了挥，“表哥一定日夜兼程，赶到扬州去帮你揍他！”

然后把你带回家。

“嗯！”少女没有纠正他口中那个不礼貌的称号，也没有停下来跟他解释她的舅舅究竟有多好，绝对不会欺负她。

她只是在前方灿烂地笑开，然后重重地点头。她知道对方心里的担心和忧虑，就跟她刚刚停不下来的叮嘱一样，这是他关心的方式。

从小，杨易之就是薛时兰的保护神。

“表哥，你保重。”这话时兰今天已经说了无数次了，可是这一次却是真正地道别了。

“好。”

于是少女地身影很快地被转角处的围墙淹没，杨易之却没有离开，他在门前站了许久，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合上大门。

该吃饭了，吃完饭就去买个新荷包，衣服也顺道买了吧，看这天气也快凉了。哦对了，还有新的下人！

事情这么多，还是快些做完吧。做完以后，还有生意要忙呢。

时兰的离开好像没有对杨易之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三餐照吃不误，府里的下人也陆陆续续地买齐了。

新来的下人不懂得之前留下的规矩，时间一到就主动帮他整理衣服、搭配服饰，几乎不用他操什么心。

杨易之自认时兰走后，他的日子过得也是一如往常，没什么不良反应。府外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他从来不会在工作中出什么差错。

只偶尔会在闲暇的时候发发呆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却不是府里府外的下人们有多么担心他，杨家重新发迹之后，一些老伙计陆陆续续找了回来，想要继续在老东家手下做事。

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从杨老爷那一代开始就在杨家做活儿的了，所以才会在杨家起复之后，毅然决然地放弃稳定的新工作，重新回到杨家这里来。

他们几乎是看着杨易之一路上成长起来的，却从未见过他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要么一刻都不得闲，日日往返于新开起来的商铺之间。

明明是杨家的大老爷，却比底下的这些小伙计们还要忙。有时候他们都会担心，再这样下去，二爷的身子会不会被累垮？

于是他们就老盼着二爷能放松下来，别再一心耗在生意上。这世间的钱是赚不完的，重振杨家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啊！

可是好不容易看到二爷不干活了，他们反而更加忧心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手头上一闲下来，他就跟魔怔了似的，或坐在一旁、或倚在门边。

这要是普通的发呆还好，可他那模样像是丢了魂似的，他们这些老骨头哪能放得下心来？大着胆子把人叫回神吧，这年轻的东家也不会生气。

只是接下来，他要么就重新开始拼命地给自己找事情做，要么就一个人待着待着，然后就不自觉地又走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