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暗涌(十)(2 / 2)
“在门外守着呢,要叫他吗?”
“去吧。”顾长愿撑着墙壁,病恹恹地朝器械柜走去。
边庭进屋时眼里的炽热还没消退,看见顾长愿只裹着一件白大褂,几乎遮不住腿间的隐秘,顾长愿皮肤白,腿间也白,中间那一团毛就黑得特别诱惑,衣服都遮不住,总有若有若无的阴影。
边庭脑中热血上冲,怔在原地。
顾长愿脸颊发烫,故作镇定地递过一副橡胶手套,“带上,”他转过身,“我肩上有伤吗?右边肩膀这块。”
边庭抚上顾长愿的肩膀,手指贴着皮肤游走,顾长愿觉得自己好像赤裸裸地站在边庭面前,如果不是浑身无力,他多半要勃起了。
半晌,边庭说:“没有新伤。”都是被他涂过药的伤口。
顾长愿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他对边庭有一种无端的信任,一听这话,就好像亲眼看到上帝把他的名字从死亡名单里抹去一样,安心了。他心力交瘁,想回床上躺一躺,又实在没力气,干脆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屁股冰凉,懒得管,就是两腿前面那玩意露出来,太猥琐,好在褂子够长,扯一扯勉强能盖住。
边庭看着他,也慢慢坐下来。
“你坐地上干嘛?”
“不知道,就想陪陪你。”
顾长愿苦笑:“我没穿裤子呢……”
屌都被看光了。
边庭瞟了一眼,脸像被铁水烫到一般,飞快地扭向一边:“没关系。”
顾长愿虚弱地笑了笑,不知道边庭说的是哪门子的没关系,舒砚回宿舍给顾长愿拿衣服,屋里只剩坐在地上的两人,顾长愿犯了困,眼皮子耷拉,脑袋像老旧的钟摆,一顿一顿地往墙上磕,边庭见了,轻轻拨过他的头,搁在肩膀上,过了一会儿,听到沉沉的呼吸声,再看肩旁的人已经睡着了。
两人静静靠着,一个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一个却脸红过了头,像要爆炸了。
·
过了半晌,何一明走进来,顾长愿醒了,迷迷糊糊地坐正,边庭感到肩膀上的热度消失了,心里霎时落了空。
“干嘛都坐地上?”何一明瞟了一眼边庭,又只看向顾长愿,说他他事无巨细地检查了三遍,“防护服外层裂了,内胆没破,你应该没被刮到。”
顾长愿揉了揉眼睛:“谢谢。”
“保险起见,还是抽个血。”
“好。”顾长愿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站得太急,刚站起身,胃里又起了酸水,到水槽边吐了。
边庭跳起来,跑到顾长愿身后,轻轻顺着他的背,何一明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舒砚送来干净的衣服,见顾长愿精神不振,便让他去休息。
实验室外,夕阳映照,哨所被染成金色,顾长愿踩着浮云的影子,心想难得看见这么恬静的夕阳,就不急着回去,慢吞吞地在哨所里转悠,边庭跟在他身后,像古代沉默的守卫。
宿舍对面的老屋灰扑扑的,通往屋顶的铁梯又脱了几块漆,像油尽灯枯的老人,顾长愿沉默了会儿,仰起头准备往上爬。
有人抓了他的手。
“走楼梯。”边庭说。
顾长愿每次都爬墙,忘了还有楼梯:“楼梯在哪儿?”
边庭拉着他朝房屋侧面走去,这一侧背光,凉飕飕的,黑乎乎的楼道像血盆大口,能把人生吞下肚,他有些迈不开腿:“我还是爬上去吧。”
“不安全。”边庭担心地看着他,顾长愿脚步虚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又不是没上去过,放心吧,我有分寸……”顾长愿朝他一笑,边庭拗不过,只能在后面跟着。
屋顶一如既往的空旷,白色的床单晾成一排,空气里有洗衣粉的味道。顾长愿找了块空地躺下来,仰着头看晚霞,边庭安静地坐在他身旁。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像在地上开了两道漆黑的口子,踩上去就会坠入无尽的黑暗里。顾长愿忽然想起王婷婷,那个被恐惧压垮的女人。
他不知道王婷婷生前想了些什么,但又好像能理解她的恐惧。
病毒像悄无声息的猎食者,如同草原上潜伏很久的狮子——大地苍茫,牧草起伏,乌灰鹞挂在树上,瞪羚在古铜色的天空下迁移,看上去平静安宁;忽然,雄狮出现,咬住一只瞪羚,第二天,瞪羚的残骸上站满吞食腐肉的秃鹫。
头又隐隐疼了。
又想起来了……
顾长愿神情痛苦地翻了个身。
边庭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饿了。”
“等着!”边庭说完,飞快地跳墙跑了,只听铁梯哐哐直响,人却没了影儿。
顾长愿朝他消失的方向看了会儿,扯了扯嘴角,咧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边庭嘴上像贴了封条,眼里却藏不住事,顾长愿想起下山时看到的眼神——
万里晴空,边庭眼里只有自己的倒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