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你在哪（2 / 2）

这要是放到以前，方亦杉肯定得和他撇清关系，义正言辞地反驳说“你不是我师兄”。现在他也知道有些话不是非要放在明面上，于是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蔫蔫地说：“好困啊，我睡觉了。”

李啸天一个巴掌呼在他青青紫紫的大腿上，骂道：“没良心的东西，白疼你了。”这小子还真会过河拆桥，费尽心思想让梁希误会的时候一口一个“师兄”叫得十分欢畅，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又过去了将近一个月，那天一切如常，正好是拍摄间隙，方亦杉和其他武行兄弟坐在一边的空地上休息。方亦杉忙了一早上连轴转，水都没喝上一口，伸长了手去够前面的矿泉水。

水瓶里的水好像在晃，方亦杉以为是自己发晕。他按了按太阳穴，再定睛看过去，水晃得更厉害了，紧接着一排水瓶竟然全都晃晃悠悠倒了下来。

一时之间，地动山摇。地震了。

轰鸣的乱石声、喧闹的人声、嘈杂的脚步声，交错在一起猛一下全数灌入耳中，一瞬间什么都听不真切了。

方亦杉愣了愣，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好像是看到别人都站起来了，所以就手足无措地跟着站了起来。

面前的荒山好像被一只无情无形的巨手用力撼动着，有巨石从高处轰隆隆翻滚着奔下来。方亦杉知道现在应该拔腿就跑，偏生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立在原地，根本不听使唤。后来也不知道谁拉了他一把，他就稀里糊涂跟着跑了。

这片本来就是景区没开放的区域，路都是临时弄得，还没铺平。大家都在奔命一样往外面涌过去，满眼兵荒马乱，耳边全是骇人的惊叫，方亦杉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一直拽着他的人是李啸天。

方亦杉的心里没来由地一轻，一边抖一边把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他把梁希的号码存过快捷键的，按一下就能拨出去。

李啸天这次是真心实意地想骂他，赤红着脸吼得声嘶力竭：“我操，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有病吧！”方亦杉咬了咬嘴唇，他自己也觉得不合适，不能平白无故的拖累了李啸天的脚步，于是挣了挣手想让李啸天先走，可是李啸天不放他。

方亦杉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后面，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原来这山里信号挺好的，电话一下就打通了，可惜一遍又一遍回应他的只有冷冰冰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到最后方亦杉几乎绝望了，他想这是老天都不让他喜欢梁希。

打到第五遍，只“嘟”了一声，电话就接通了。方亦杉哑声喊道：“——师兄！！！”这两个字承了太多感情，三分委屈、三分眷恋、三分后悔，简直抖得不成人声。

梁希那儿也吵吵嚷嚷的，方亦杉只听见梁希叫他“别哭”，别的什么都听不清了。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哭了，就是觉得心口里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如果他今天没命回去，那他和梁希这辈子最后一面都是在吵架，他放了那么多狠话，其实都只对他自己狠。

“以后不要再联系”是假的，我根本做不到，我做不到。

我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不骗你不耍你了。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我想活着喜欢你。

喜欢你，师兄，我喜欢你。

如果你讨厌我喜欢你，我也可以不喜欢的。

我可以不喜欢你的。

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不要丢下我了。

不要丢下我。

说到后来方亦杉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了。梁希一直在和他说话，可是两头都太吵了，方亦杉只模模糊糊听见梁希最后好像在说“你在哪，我去找你”，说完这句，信号就彻底断了。

之后如何脱险，如何集合，如何到达临时安置点，方亦杉都有点记不清了，好像做了一场太过真实的死里逃生的噩梦，一直到晚上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回不过神。

九点多的时候，他们头儿进来，说是上面让各个组长点一下数，看少没少人，景区那边说下午有一个人往他们拍摄区域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方亦杉心里面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夜深了，几十号人躺在简陋的大通铺上，方亦杉翻来覆去睡不着。

李啸天扭过头看着他：“你干嘛？”

方亦杉抿了抿嘴，小声说：“天哥，你说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我师兄在找我啊？”

李啸天简直想抽死他：“找个屁啊！你那好师兄在十万八千里之外呢！你他妈神经病吧！”

方亦杉点了点头，觉得这话挺对，可是他越想越觉得梁希最后那句话好奇怪。梁希如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为什么要说来找他？

李啸天是真生气，翻了个身懒得再理他，睡到半夜惊醒过来，一摸身边的床铺，凉的，没人。

操，真是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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