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我哥临走前非常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想当然的认为我又惹了什么祸。我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我没事,老老实实的在殿中跪好。等了一会,我爹更衣回来,见我跪在当中,反倒是问我在干吗。
我一头雾水的抬头去看他,我爹说:“本想让你陪着去后苑转转,既然这么爱跪,那跪着好了。”
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了。
我陪着他慢慢地朝后苑走,我爹面色平静了,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朝堂上发的那一通脾气。这个时候的他就像一位普通的父亲,告诉我今年宫中腊梅开得比往常要早,才刚入十月,眼看已经冒出了花苞;他近日夜里总是作梦,但刘混康并不在宫中,不知该如何解梦。
我们父子许久没像这样相处过,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像是故意忘记了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皇族血脉延续自太祖时起便是个棘手的问题,在宫里出生的孩子,可以活下来的不过寥寥,能平安成年的更是少之又少,我爹虽有偌大一个后宫,但直到现在,膝下子女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要不是因为这种原因,他也不至于在我和他讲了和章汝一的事情之后,气得几年都不愿意看见我。
我们一路走到瑶津亭。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那从杭州运来的亭子立在湖中的假山上,包括那些山石,也全部来自遥远的南方。
湖面长满了荷花,据说它们曾一夜之间尽数开放。这是宫中众多传说中的一个。小时候的我并不明白这其中的玄妙,天真的以为是某种神迹显现。也曾入夜后一个人偷偷躲在湖边,希望能亲眼目睹一次,这样冒傻气的举动自然把阖宫上下搅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如今虽入了冬,但湖中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暖水,荷叶尚还是绿的。我们在湖边走了走,没有人说话,林木间跳跃着些五彩的鹦鹉,它们被喂养的熟了,不但不会飞出这片园子,有一只甚至可以吟诗。于是我爹又说,他给这些鹦鹉也作了一张画。
既然说到了这里,少不了转头去睿思殿看画。
我爹是个非常出色的画家,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喜欢一切美好的,令人愉悦的东西。我虽然没有继承他身上那些关于绘画的天分,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于美好的向往。不过我在努力追随他脚步的路上遇见了章汝一,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殊途同归吧。
但只有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我爹并不这样想,非常令人遗憾。
睿思殿是一处宏伟而独立的宫殿,它不但有幽深的回廊与宽敞的大堂,在殿后还有一处精致的花园,各种珍贵树木与奇石点缀其间,我爹总是在这里画画,他让内侍取来一副卷轴,上面是只立在花阴下的五彩鹦鹉。
他问我怎么样,我只会说挺好的,但我爹不像章汝一那么好打发,他非要让我说清楚哪里好,我只能搜肠刮肚地又说了一堆词夸他,说这鹦鹉神态灵动,翎毛精美,技法绝妙。他终于满意了,只不过一高兴就打发我去干活,对我说画院的人今日要呈上玉堂画稿,让我先去画院挑选一番,选好的再呈他御览。
我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也知道他对我哪来这么大信心。我本来还想在他这里蹭饭,看来也没戏了。
退出睿思殿,马上有小内侍跟着出来,说官家马上要用午膳,之后还要小睡一会,让我不必急着回来复旨。我说知道了,他便默默在前面带路,脚步又轻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