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我朝并无宵禁,因此这些夜市摊子往往直至三更才尽,五更便又开张,不但方便,且价格着实不贵,只要十几文钱便可吃顿饱饭。
章汝假装忘记了我才吃过饭这件事,问我喝不喝肚羹。并且没等我发表意见便自顾自找了家摊位坐下,先要了两碗金丝羹。我揉了揉肚子,觉得我可能要先于他撑死在这里。
我们刚一落座,旁边马上有机灵的小子,抱着果匣凑上来,叫卖他匣里的辣菜干果,辣菜盛在白瓷碗里,红红绿绿,腌的萝卜和苔菜,干果是些榛子银杏之类。饭虽然吃不下去,但是小零嘴还是可以塞一塞的。我正埋头挑选,章汝一探身过来,把我的手从匣子子里拨拉出去,只给我买了一小包栗子。
我捧着包尚有余温的炒栗子坐下,章汝一数了十文钱递给卖干果的小子,转头见我瞪着他,又买了块狮子糖,才把钱袋塞回怀中,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客气,于是我加了一盘炒兔肉,一份炸蟹,还从隔壁摊子上要了屉羊肉包子,满满当当摆在两人面前,这才满意的坐下。章汝一默默看着我折腾,等肚羹端上桌,才用木勺敲了敲我的碗沿,示意我趁热喝。
我当然喝不下,借口说烫,撑着头拿勺子在碗里搅了搅,见章汝一夹了个包子细细吃完,点头评价道:“还不错,一会再买一屉,给老陈尝尝。”
怪不得老陈偏心他。我撇了撇嘴,说:“拿回去也凉了,不好吃。”
章汝一说:“成安一天跟着你到处跑,怕是山珍海味也吃腻了,老陈不太出门,你该多想着他点。”
我本想反驳一句,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出来怪没意思的,遂点了点头,顺着他说:“那这碗羹也带回去吧,我吃不下了。”
章汝一说:“不行,你吃你的。”他故意说:“老陈不喜欢喝肚羹。”
呸!老陈还不喜欢我去新桥喝杂辣羹呢。我看着对面正埋头吃东西的章汝一,突然有些感慨。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说。
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官家不会要他那张画的。我怕他早都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希望他明白,又觉得他若是真的明白也挺没意思的。我没办法把这种话说出口,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对他来说似乎真的不是件好事,其实我早都想明白了,章汝一这辈子碰见我,也是算他倒霉。
就像我鼓足了勇气,一开口说的却是,“你有没有读过战国策?”
章汝一筷子上夹了块兔肉,听见我说话,下意识的递到我嘴边,之后才反应过来,问:“什么?”
我张嘴吃了那块肉,他收回手,听我口齿不清的重复了一遍,才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脸上浮起些笑意,像是想到了某些久远的往事,点了点头:“小时候读过。”
他不太愿意和我提关于旧时的话题,从我认识他起,他便是一个清贫而刻苦的画院学生了,我对他在画院之前的经历知之甚少,在被岔开过几次话题后,我就识趣的不再提起,但私下里还是暗暗打听过一些。只知道他父母早早相继亡故,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寄养在叔父家中,想来也是不愿同人细说的。
不知道今晚章汝一哪来的兴致,主动告诉我:“不算认真看过,那时候在,回家以后父亲会给我讲讲。”
他很少提到他父亲,但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话题,于是我忙说:“今天在福宁殿里,看我爹正在看这本书。”对他当然不必有在孟希哲面前的忌讳,我说出了心里的疑惑:“今天早上朝会议的就是青唐战事,回了宫我爹就在看那段,我总觉得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