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 / 2)
我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当年母妃薨逝时我不到三岁,尚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懵懵懂懂地被抱来抱去,在大殿里跪着磕头,后来我跪的不耐烦,跑去拽我哥的袖子,让他带我出去玩。
他当然没有带我出去,而我也渐渐忘记了这些事情,只是后来我年岁渐长,才慢慢明白我曾经失去了什么,有一年出宫祭扫,在去皇陵的路上,我哥提起这件事,他说,他当时问过我:“阿枍为什么不哭?”
“我怎么回答你?”我问他。
我哥看了我一眼,摇头道,“你说,因为阿枍不觉得伤心。”
我说:“那时候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哥哥你当时怎么不打我。”
我哥笑起来,他说:“你要是能永远不懂,未必不是一件坏事。”我也笑,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这时我已经能明白,有的时候哭不一定是因为伤心,而是你遇到一个会让你哭的人。
感情并没办法拿来做比较,拿章汝一和我母妃比也显然并不合适,但是在这一刻,我哭着从梦里醒来,确实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件往事,想起寝殿里铺天盖地的白幔,就像是入夜前天空中飘舞的雪片。
章汝一也醒了,伸手过来先摸到我湿了的枕头,于是整个人靠过来,低声问我:“为什么哭?”见我不说话,他又说:“你是不是怪我。”
我说没有,他却不信,披着衣服下了地,点亮了桌上的烛火。举着拿进帐中照了照,叹道:“还说不是,眼睛肿的像桃子。”
于是我说:“只是梦见我母妃罢了。”这到底是个伤感的话题,章汝一没说话,将烛台放下,拿起架上的铜盆走了出去。
我们就住在县衙旁边的一间上好的客栈里,房间高大整洁,被褥也干净松软,推开窗便能看见对面的城隍庙。下午一到房间时我便先泡了个澡,因为近日都是用井水洗的脸,天气又冷,水冰得直入骨髓,每天我都是草草擦上两下便了事,如今被热水一泡,差点在浴桶里睡着,还是章汝一把我捞出来的。
外面雪似乎大了起来,寂静之下,能听见风打着旋往窗里钻,虚掩着的房门被吹的来回响,过一会章汝一推门回来了,手里拎着个茶壶,后面还跟着个端着铜盆的小伙计。
小伙计放下盆就出去了,章汝一倒了杯热水递给我,又去取了帕子,在盆里浸湿了说:“自己擦还是我给你擦?”
我把头凑过去躺在他腿上,他把帕子拧干了,敷住我眼睛,一手盖着,说:“你这个样子,明早怎么出门。”
我闭着眼睛说:“我才不出门,我要一直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