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1 / 2）

那日过后，整整一日, 众人都未曾见到宋瑾珩。

对于李子矜那日对宋瑾珩的失礼之举, 宋瑾珩也仿佛没有心思计较一般，宋瑾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不声不响, 整整一日。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宋瑾珩从来没有整整一日不处理公务的情况, 之前就算重病在床也要起身处理那些繁杂的公务。

他一向勤勉律己。

一日过后，次日清晨，这才有仆人过来说宋侯请盟主前去议事厅一谈。

李子矜再见到宋瑾珩的时候，他俨然又是那个平日所见的沉稳持重的宋侯了, 不苟言笑, 孤傲又冷静。

尽管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玉冠，穿着锦袍, 但李子矜对上了他的双眼，只见那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似是载满了太多疲惫, 里面无尽的冷漠下是被掩埋着的深深的悲伤。

他闭口不提前夜之事, 李子矜自是不会先开口。

见他没有丝毫怪罪之意, 也没有问任何关于林小鱼的问题, 李子矜心中这才稍安。

两人就着前些日子的话题谈了下去。

大致是关于如何抵挡外敌, 如何联合抵御魔教一事。

两人在营帐内谈论了整整一天，抛去这人对待林小鱼那奇怪的态度，宋瑾珩此人确实是个有雄才大略之辈, 也难怪这人能在乱世之中脱颖而出。

李子矜越是和他讨论，对他便越是佩服，两人都是当世豪杰，顿时生出些结交之意。

又谈论了一阵子，两人暮霭时分这才出来。

夜色初现，天色渐渐昏沉，宋瑾珩提议要请李子矜用晚膳，作为接风洗尘宴。

“不如将那位姑娘也请来吧。”

李子矜抬眸看了他一眼。

宋瑾珩却只是大方地看着他，道：“之前多有得罪，还望盟主给我这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李子矜心下仍有些疑惑，他看了看宋瑾珩，看见了他眼中的血丝和疲惫，他叹了口气，道：“宋侯这等英杰应当明白，人要往前看，沉溺于过去，并无意义。”

宋瑾珩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他沉默了片刻，继而笑道：“往前看....”

谈何容易...

没了她，他自己便是残缺不全，如何往前看....

但良久，他道：“她不是她，我明白。”

李子矜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了。

于是仆人准备好了宴席，果盘熏肉，各色糕点，烤炙肉，葡萄酒，许多塞北这边的特色吃食。

觥筹交错间，宾客甚欢。

林小鱼如今已经恢复了女子的装扮。

她穿着一件素色的青衣，乌发被一根玉簪挽起，剩下的如同绸缎一般顺滑。鹅蛋脸，杏仁眼，朱唇皓齿，这般的姿色也是千里挑一的。

宋瑾珩喝着杯中之酒，心下思索着调查得来的信息。

这女子原先是济南人士，后来家中遇水灾，一家俱亡，只剩她一人，她随着流民一路乞讨，将自己容貌遮掩而去，成了一名小乞丐，而后不知怎的遇到了李子矜，据说是这女子对李子矜有救命之恩，李子矜便将她带回了府中。

那黑纸白字上的信息表明，这女子...确实不是那人。

纵使那人在那场大火侥幸活了下来，又找来神医换了一张脸，甚至...身形也变了，但是...这身份信息却是完全对不上的。

不光是两个人脸生的不同，她们两个...完全就是不同的人。

而且...这世间换脸之术...神之又神，是否真的有神医懂得此术尚且不可知。

宋瑾珩心中一痛，但是他脸上却并未表露分毫。

但是...为何，这两个人给他感觉那样相似。

那样相似。

他又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女子对着她微微一笑，唇边泛起两个梨涡。

宋瑾珩只觉得沉寂已久的心又开始跳动，那样不堪重负的心，却在这一个眼神下又不可抑制地生出些许喜悦。

而且...

这两人有着相同的名字。

她也叫林小鱼，怎么会这么巧。

宋瑾珩又饮下一杯酒。

他思绪被这冷酒冲淡了些。

林姓本就是大姓，贫民起名本就随性，他们不懂什么典故，很多起名都是身边俗物。

小鱼、小花、二狗，这样的名字比比皆是。

小鱼...

这个名字，这样寻常，想来重名的也不是少数吧。

巧不过是，一个有着这样名字的人刚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这人还跟她生了同样一双眼睛。

宋瑾珩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白纸黑字已然表明了她不是她...

他爱的是那个孩童时便入府陪伴他的小婢女，而不是这个一路流荡至今的小乞丐....

他曾经期望会有奇迹发生，后来他才才发现，不过是天意弄人罢了。

就好像上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给了他希望，而后却又让他发现这不过是个巧合，一个...近乎奇迹的巧合。

一切都是假的。

宋瑾珩起身，忽而举起了酒杯。

他道：“敬李盟主、敬...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