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面(1 / 2)
“不见!”潘坚手一挥,转身就走,“你回去,等人死了再来报丧!”
万大嫂子双手合什:“老夫人是吃斋念佛的,就当可怜可怜玉姨娘吧!佛祖在上,会看得到老夫人的好,保佑老夫人长命百岁,福寿连绵!”
潘母抱着紫鹃到了门口,嘴边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我是肯的,可是小鹃鹃不想去,有什么办法?也不知玉姨娘前世做了什么孽,亲生的丫头想认她,佛祖也帮不上啊!”
万大嫂子犹豫了一下,跪了下来:“紫鹃小姐还小,她不懂事,求老夫人说句话吧!玉姨娘真是怪可怜的,那双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我,非得要我答应把紫鹃小姐带去,要是做不到……要是做不到,我怕……只怕她做鬼也不会肯饶了我!”
潘坚恼了:“王嬷嬷还愣在一边干什么?快把她拖走!”
“走,走走!”王嬷嬷个子小气势却大,把她朝外推搡着,“说了不会准,硬是要往里闯,连累了老婆子也挨骂。你当吃斋念佛的人就好拿捏么?没眼力的东西!”
潘母皱了皱眉:“这万大嫂子克死了两个相公,看她走投无路,本想着能安生点,没料到是个拎不清的。”
“啪”一声轻响,居然是紫鹃铆足了力气朝潘母脸上打了一巴掌。
雷声已经歇了,这记耳光的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走到廊下的王嬷嬷和万大嫂子都愣住了。
紫鹃愤怒地与潘母对视着,小脸憋得通红,吐出了清晰的三个字:“我要去!”
她该打!
即使有天大的仇怨,也不该害得她们母女见不着最后一面。
如果因为她,见不着娘亲了,紫鹃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潘坚忙把紫鹃抱开:“这丫头今天是中了邪么?先是站在门口不吭声,这会儿又动手打人,真是白疼她了……”
潘母有些慌乱,抚额道:“她想去就让她去,不碍事的。”
“可是……”潘坚向来对他老子娘佩服得五体投地,虽不解其意,在外人面前还是把紫鹃放到了地上。
紫鹃的双足一落地就朝万大嫂子奔去:“快,快点!”
她们刚走,潘坚便问:“娘,为何要如此便宜了那贱人?她死不瞑目与我们有何相干,我正巴不得她不得好死呢!”
“你刚才没瞅见,紫鹃她,她那双眼太可怕!”潘母心有余忌地说,“她压根不象是个五岁的孩子,象是……象是索命鬼附了身。”
潘坚不屑地撇了撇嘴:“她本来就是个怪里怪气的丫头,和韩玉容一个样!”
潘母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这个女人总算是死了!进了府,你顺便跟夫人禀报一声。她病了不止一两天,要降罪早就下来了,看来这回顺了主子们的心意。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了,说的时候看着眼色。”
“娘也忒多心了!”潘坚雀跃地搓了搓手,“依我看,主子还会赏我呢!”
“快走吧!别耽搁得太久,我也累了。”潘母挥了挥手,“把事情办得漂亮点。”
厚厚的窗帘垂下,屋子里黑黢黢的,只有一盏小油灯放出淡淡的黄光。
空气里有浓重的中药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混和的怪味,让人闻之欲呕。
“钱婆子哪里去了?”万大嫂子麻利地收拾着地上的呕吐物,一边抱怨着,“要她守着玉姨娘,才这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人影。平日里倒罢了,连今儿个也偷懒,太不象话了。”
过了几息后潘紫鹃才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和味道,在些近情情怯,缓缓地朝里面走去。
万大嫂子招了招手说:“紫鹃小姐还愣着干嘛?快过去让玉姨娘好好瞅瞅!厨房里还在熬着药,我先去看看。”
船上的帷帐里传出两声虚弱的轻咳,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期盼地说:“紫鹃……我的儿,是你吗?”
“是我!”潘紫鹃心中一恸,扑了上去,颤抖的手掀开了帷帐。
上辈子娘亲死得早,紫鹃只能眼瞅着嫡姐美凤在大娘身边撒娇,心里羡慕得很,而她自己连娘亲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船上的就是娘亲,终于能看到她了,紫鹃有些紧张。
万大嫂子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大热天里船上那人仍盖着冬天的厚被子,只露出一颗头来,颤微微想要伸出手来却无力地又垂下了。
她一头秀发变得稀疏枯黄,双眼深深凹陷下去,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那张曾经艳名无幡的脸上浮现出了灰黑色的死气,因着见到紫鹃,两腮泛起些红潮。
“娇儿,我总算是见到你了。”韩玉容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有千言万语要说,“你才这么一丁点大,我快要死了……你可怎么办?你听我说,你祖母和你爹……他们对你不是真心的。凡事都听他们的,迟早吃大亏,你一定要记着……记着娘亲的这句话。哦,我的儿,你才只有五岁,你能听懂吗?你会记得吗?全怪我的身体不中用……你不要怨娘。”
世上一切都是假的,只有眼前的这个垂死之人对自己是真的,紫鹃顿时心如刀绞。
到底自己是上天的宠儿,还是弃儿?难道给了重生的机会,就是为了再折磨一次吗?
“你是不是怕我?我很丑,是不是?”韩玉容很难过,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快要喘不上气来,脸色变得赤红。
紫鹃方寸大乱:“没有,我不怕,娘亲很好看,我喜欢……娘亲一定要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