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 / 2)
温柔是一种鲜明,冷静也是,有分寸的嚣张更是,而人总是容易被与自己本质相同的人吸引,哪怕表象看上去天差地别。
这种主动接触表示一种变相的单方面认可,季衍与不会因为无聊就随便找人聊天,在她这闲聊和分享都是非常宝贝的东西,是发射出去的不太明显的友谊信号。
项井头靠在瓷砖上盯着桌面,左侧有一摞随意叠放的教科书。被季衍与拖椅子的声音惊动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季衍与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手机。
“有事吗?”他停下手看对方。
季衍与还没挪完,又动了一下椅子,保持在离他大半人远的位置问:“你知道这里平时尤其是晚上要出去,除了刷走读生的卡和骗假条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吗?有没有什么能翻墙的地方?”
项井略带微妙地笑了:“刚来没一个小时呢吧,就想着出去了?”
“早做预防嘛,”季衍与也笑,“我看你像知道的。”
这话其实不太礼貌,类似于对着陌生人说我看你就像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但如果真的把好好学习和翻墙逃课都当成常态,那本质上确实没什么别的意思。
项井把手机收进兜里,可能是怕老师突然从窗口偷袭:“行知还真没什么特别方便出去的地方,翻哪都一样,小卖部附近有栏杆借力但是相应地值班老师也多,晚上还有安保无聊看那片的监控,不过裹严实点也没人知道是谁。”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对方表情,继续说:“学校后门一向管的不严,基本上没人守夜,晚上常常有校外的人来操场锻炼,前提是晚自习开始后会有保安锁掉校内和操场间的铁门,能不能溜出去看你本事。”
季衍与调整了一下刚从书包里拿出来挂在椅子背上的冬装校服外套,不是很在意他说的:“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就说你平时是怎么出去的吧。”
项井有点浮夸地小声喊冤:“我看着像是随便出校的人吗?”
说完他自己也有点憋不住,前排座位靠近过道的女生转过来指着他说:“你别张嘴就骗新来的小姐姐。”
这个女生说的是季衍与,但目光显然没有分给她半点,只是随意瞟了瞟,注意力都集中在项井身上。
季衍与乐了,摆明是找机会聊天来了。
“我都是很认真出校的,不骗人。”项井冲那姑娘回了一句,又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前座的女生看到他这样,大概是意识到了他今天比上学期还不乐意和人说话。她不再继续,顺势偏过头问季衍与:“哈喽,小姐姐,你名字是哪三个字啊?”
季衍与打开桌板拿出一本写过名字的作业本给她看封面,想了想把其他杂七杂八的教科书都搬了出来。
“哇,你名字好有意思,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你爸妈有和你说过吗?”女生把作业本还回去,放到桌上的时候摆得挺仔细的,季衍与顿时觉得这人还不错。
她转了个朝向,背对项井,在英语必修三第一面写了个“呈”字,有点古怪地笑了笑:“我初中那会儿自己改的,当时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后来想明白了,衍是衍生,与这个字后面可以加任何人或物,合起来大概就是想要那种没有限制没有尽头的意思吧。”
“我原来叫这个,”她用手头的笔指着书中间那个字,“季呈。”
“真的很有意思的名字,也好听,一看就不会撞名,两个名字都好听,为什么要换呢?”她的语气带着一点点真诚的羡慕和好奇。
季衍与摇了摇头,换第二本继续写“呈”字,随口答道:“没原因,不喜欢就换了,你叫什么?”
“胡思涵,古月胡,思考的思,内涵的涵,”胡思涵意有所指地看着她的新书,“你是不是还没上过之前的课?我可以告诉你每门课讲到哪了。”
“谢谢,不用了,这个我听课了就可以知道,不麻烦你了。”季衍与写了几本英语书,又转回去想弄清楚之前的话题。
胡思涵可能觉得一番好意喂了狗,掉头去跟同桌聊天了。
季衍与把笔盖上,拿笔头戳了戳项井:“你忙吗?”
他还是打字,随口说:“一般吧。”
“我常去的地方讲不清楚,在操场边上,如果哪天你真的要出去了再来找我,我考虑一下带不带你。我不太相信运气这种东西,与其祈祷老师不来保安不来,不如难爬一点翻出去靠谱,就是不知道你这小胳膊小腿怎么样了。”项井说完瞟了一眼她穿着紧身黑牛仔裤的腿,其实不算太细,挺有线条的,他没继续说,拿出了一张纸开始写东西。季衍与开始觉得交朋友真烦。
她有点想不起来怎么和她那些朋友认识的了,自己好像真的没主动交过什么朋友,也没几个朋友,大多数都是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莫名其妙熟悉了。
有那么几个人早够了,人一多她就嫌烦,多少人没认识的时候看着挺有意思的,一接触久了巴不得他们马上消失。
季衍与甚至觉得是不是她这小半年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平时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想哄谁开心就能哄谁开心的嘛。
自己也许本来就没有朋友,那些人是玩伴还是朋友?她搞不明白,把椅子拖回去打算不主动找麻烦了,拿出手机刷微博。
季衍与有个杂七杂八的号,已经跟人合做了一年多了,攒了小几千粉丝,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前几年没正式搞的时候瞎玩出来的。
之前送她戒指的尚尧聆除了家里养着,就是靠新媒体吃饭,那天演出拍的视频模糊完人脸,征求乐队同意之后发到了她那个书画圈博主的金V号上,挺火的。
季衍与把视频一转,两人互动一波,又涨了不少粉。
合作的人叫吴范麟,季衍与跟他在一个类似社工组织的志愿团体里认识,每次想到碰上这个组织的过程她都会觉得,这大概是自己十几年短暂人生中特别重要的转折点。
不过说他们是社工社工会哭的吧,季衍与在脑内狂笑了一会,开始处理吴范麟发过来的筛选后的私信。
吴范麟主要做幕后的辅助工作,一般不会参与微博操作,只有比较紧急的信息才会不通过她直接发布。
季衍与挑得特别认真,突然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注意老师,她小声“靠”了一句,往周围看了看,提醒自己一定要养成好习惯。
刚转头她就看到项井正一脸看戏地望着她:“你都抖了一下知道么,运气挺好的,还没老师来过。”
季衍与心情不大好,轻蔑地眯了眯眼反驳:“正常生理反应而已。”
她挑出两个区域上网人数较多,宠物特征明显的走失投稿编辑好发布出去,又转了一条,往备忘录里记下一只在她本地走失的暹罗猫信息。
每次挑这些投稿的时候都特别让人揪心,不会因为看多了麻木,却还是不得不从一样急切的求助中选出网上传播效益最大的。
平常她发博频率不高,这种投稿甚至不会一天连发三条,过多的信息会让阅读者失去耐心,吴范麟他们有专门负责的人处理所有证实的信息发到各地的相关bbs和社交聊天群组。
季衍与在中间穿插了一条今天开始上课的吐槽闲聊做缓冲,发了几张学校里拍的看不出是哪的植物图片,正打算挑几条评论回复,眼前被一个右边飞过来的东西闪了。
那东西掉在桌面上,是一块没有包装的橡皮。
季衍与速度很快地向右转头,隐约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