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 2）
夏白羽扬起脑袋跟夏亮对视一眼。
夏亮冲夏白羽笑了笑，夏白羽也对他笑了笑。
他们都没说话。
旁边的大人很疑惑，但大概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追问起。
夏白羽突然感到了一种得意和喜悦。
叶莉无数次告诉她“大人的事你们小孩不要管。”
好像大人永远都有天大的秘密，只有小孩子不能知道。
终于有一天，他们小孩也有了不告诉他们大人的秘密。
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夏白羽的作业比夏亮少，有的时候夏白羽会先做完。
有次夏白羽做完作业挺无聊，就跟夏亮说她先下楼玩。
夏亮看着夏白羽已经跳着去玄关那边换鞋，点点头说好，说等他做完他就来找她。
夏亮还嘱咐夏白羽就在楼下，别走远了。
夏白羽在楼下逛了一圈，又在月亮拱门那来回跳了半天。
夏亮还没下来。
夏白羽家楼下的这个花园她已经挺熟了。她转头看着北院那边。
夏白羽边往北走，边随手扯了一把狗尾巴草，捏在手里晃着，不时心不在焉地往月亮拱门那看两眼她哥来了没有。
正走在石子小路上，突然一个足球飞过来，砸中了夏白羽的小腿。
力度不算太大，就是把她吓了一跳。
有个男生朝她跑过来捡球。
那个男生可能也就比夏白羽大一点，但透着一种成熟的气质。
他白色T恤一边的袖子挽了起来，露出肩膀上隐约可见的一点点肌肉轮廓。
背景是绿色的草地和树叶，把他黑色的短发衬得格外干净。
那就是顾皓。
后来顾皓问夏白羽对他的第一印象，夏白羽想起来的就是这个画面。
王子阳和顾皓都是夏白羽班的，可是他们的位子离她挺远的。
他们之前没怎么说过话。
顾皓淡淡地看了夏白羽一眼，也没问她被踢到哪了。
心里只是觉得还好没哭。
他刚刚跑去捡球，远远地看见那里站着个女孩子，似乎还被球给踢到了。心中就一咯噔。
顾皓觉得女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
南院里的女孩子几乎都被他们几个男孩子搞哭过。有些时候并不是大事，而有些时候根本不是他们的错。但大人们不问是非，正义永远站在眼泪的那一边。
就因为男孩子不哭，才永远都没有正确的理由。
王子阳脸皮厚，他从此学了一招。女孩子哭，他也跟着哭。
这一招显然不奏效。王子阳被揍得更惨。
顾皓捡了球，心里依旧有些烦躁。扭头喊，“王子阳你有病吗，你又往哪踢？没看见球门在那吗？”
顾皓边喊边指了指。
夏白羽顺着顾皓指的一看，“球门”就是草坪中间的两颗树。
草坪上还有好几个男生，都很眼熟，应该都是附小的。
其中有王子阳。
他已经冲这边跑了过来。
王子阳看到了夏白羽，“哦——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然后他直接上手扯了扯夏白羽的辫子。
那几个男生也围了上来，盯着夏白羽说，“你们班的？”
有个有点胖的男生看了她一眼，夏白羽后来知道他叫何潇。他指着夏白羽说，“她就是那个外国人吗？”
夏白羽猜他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她那会儿还比较白，头发还没长黑。真的是黄毛丫头。
王子阳笑了，“不，她是卖羊肉串的。”
顾皓不知道这几个人为什么会对这个小不点的女孩子感兴趣，他只想继续踢球，不耐烦道，“你们还走不走了。”
另外几个男生可能踢球踢得疲了，顺手草丛里捉了蚂蚱就来吓夏白羽。
他们的印象中，女孩子都是怕虫子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把这个女孩子搞哭好像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顾皓转着手里的球，心中一阵叹息。觉得这群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吃一堑长一智，“你们是不是不记得前几天王子阳刚搞哭了一个江眉？你们再这样，她待会儿也要哭了。”
“阿皓阿皓，”王子阳根本没听，似乎还很高兴，“你说她睫毛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完就伸手拉夏白羽又长又翘的睫毛。
其实他下手不重，但夏白羽还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旁边那几个手捉蚂蚱的就等夏白羽张嘴，假装要把虫子喂给她。
夏白羽一下子觉得很委屈。
她搞不清这些男孩子为什么一会儿扯她辫子，一会儿拉她睫毛，还要喂虫子给她吃。
她毫无征兆地“哇——”地一声哭了。
夏白羽哭得特别响，所有人都愣在当场，没人敢动。
他们不是没见过女孩子哭，只是从来没见过女孩子哭得这么突如其来气势汹汹，一下子全傻了眼。
王子阳看见夏白羽哭，只觉得又完了。张着嘴就要跟着一起哭。
顾皓瞪他了一眼。
王子阳只好把眼泪吞了回去。
夏白羽哭得非常使劲。泪眼朦胧中她看见有人朝他们跑来。
夏亮把夏白羽从一群小混蛋中间一把抱了起来。
那是夏白羽第一次见他生气。
夏亮的个子比其他人高不少，一下子刚才的那些男生只能仰望夏白羽。
夏亮把夏白羽抱起来，快步走回了拱门那里。
这一段路不长，但他边走边感慨万千。
他终于明白他所珍视的东西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珍视的。
他也没有办法永远在她身边保护她。
夏亮把夏白羽放到了拱门旁边。夏白羽本来扎着的羊角辫被扯得有些散，一些头发呲出来，让她的脑袋看起来毛茸茸的。脸上有些脏，不知道是蹭上了什么。
夏亮忍了忍怒气，弯腰摸了摸夏白羽的头，“乐乐你在这里等我。”
夏白羽点了点头，看着她哥远去的背影眼泪还在吧嗒吧嗒往下掉。
夏白羽不知道她哥干嘛去了。
她只知道他要她等，那她就等。
边等还边哭。
哭泣是一件会上瘾的事情。哭得太用力就会忘记到底是为什么哭。
夏白羽气抽得就要喘不过来，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心中一片茫然。
夏白羽是很多年以后，从顾皓口中得知，那会儿她哥是揍人去了。
几分钟后夏亮回来了。
夏白羽也哭累了。
夏白羽在她哥帮她擦干眼泪之后，哄了哄，这事也就这样过去。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在学校里就没讲过几句话的王子阳走到夏白羽的位子上，一声不吭地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夏白羽疑惑地摊开手掌。
——手心里有一颗糖。
糖很普通，就是颗水果糖。属于她平时根本不爱吃的那种。
不过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三个英语单词。
You are sweet
附小很重视英文，夏白羽二年级的时候就有英语课。
没有统|一教材，是外教过来和他们玩游戏，教一些特别简单的句子和单词。
这三个单词夏白羽都认得。
夏白羽笑了。
回家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夏亮。夏亮看着那颗糖，摸了摸夏白羽的脑袋，没再说什么。
很多年以后，这群小孩子都长大了，他们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重新提起，王子阳指着顾皓，撇清自己，说这都是顾皓的主意。
顾皓吸了吸鼻子，没有看夏白羽，只给她留了个看向远方的侧脸，说这是他从外国小说里看来的。
他说那个小说里，男生就是这么给女生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