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不年少(1 / 2)
谢郡抬头看着易水一步步走近自己,也许是失血过多,模糊视线里只看到依稀白衣。
易水叹道:“你是不是早知有那么一天了?”
谢郡用力地点点头,“是呀……我早想到有这么一天了……”他的头又重新垂下去,像小孩没能买到糖葫芦一般的黯然和哀伤。
“可我没想到是你……”
易水心尖一颤,好像是有什么碎掉了。
他想说你一个做大将军的人,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幼稚。可他说不出来。
他只能咬牙把昏迷的谢郡抱回营帐,吩咐军医医治,自己漫步在洛阳的街道上。战火燎烧过的城市一片废墟,残肢和鲜血涂在地上,刀箭插在瓦砾间。易水在其中失魂落魄地走着,背影苍凉而潦倒。
易水走到一个街口,看着栋折梁摧的酒楼,轻轻俯下身,拾起一块残破的牌匾。
天香楼。
曾经有人一掌拍开两坛酒的封泥,问他要喝哪一坛。他记得馥郁浓厚的酒香四溢缭绕,一坛是温厚甜蕴的妃子笑,一坛是清洌纯烈的醉朱颜。而面前人,风华正茂,一股少年意气。
可如今他们已不复当年,一个是叛国逆贼,一个是朝廷命官,见面以后,除了你死我活,别无他法,亦无退路。
真可惜,易水站在长街尽头,摸出一截短笛,吹起《沧澜调》。
再也没人会请他喝酒了吧。
谢郡被肩胛的贯穿伤疼醒,一翻身,铁链哗啦啦地响。伤口被裹好上了药,他努力拧着脖子四顾,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民房里,手腕上缚着铁链。被烧了一半而焦黑的帷幔耷拉着,黑夜里看起来格外阴森恐怖。
窗外隐约传来苍凉的笛声,谢郡努力地听了好一会,才辨认出来那是什么——
沧澜调。
七年前,他教给易水的。
这支来自苗疆的曲子却有西北大漠般的苍凉粗犷的情绪,迎着风听却又有些呜咽的意思。原来的歌曲是讲一个小伙子为了一个姑娘远走他乡,回到故乡后却发现物是人非,后来在沧澜道上走马帮唱的歌。
他轻轻和着拍子唱了起来,哪怕声音有些嘶哑难听。也许是因为疼痛,也许是用力,连铁链都微微地抖起来。
唱了几句笛声就停了,接着有人推门进来。
“伤口裂了。”
谢郡闭上眼睛说:“不过一个将死之人而已,不要浪费药了。”
易水在谢郡身边坐下,半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