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但是我得从头说起！”她长出一口气，道：“我丈夫死了，死的时候是个中校，我儿子也死了，死的时候是个少尉，我的儿媳妇死于轰炸，成博这孩子当时寄养在我家……我想着呀，我想着去看看是什么人，什么人夺走了我家人的生命，是什么样的恶魔，什么样的死神，所以我憋着一口气，拿着外科医生从业资格证就上了前线，也是在舒曼星云，可是因为军队溃退，大家都往不同的方向跑啊！也不知道是赢了还是输了，我也是战后才在报纸上知晓那是一场惨胜。

我躲在临时工事里面，混凝土预制板只有拇指那么宽，即便是来一个轻型机甲，我也会被踩成泥。但是没想到那样简陋的工事里面也有一个人，还是个纺西瓦人，我们看到对方啊，都吓得不轻，他有枪，但是身上负伤了，倒在地上起不来，我横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我知道如果我不救他，他就要死啦，就给他看我的红十字袖标和外科医生从业资格证，他大概也知道了，我给他做了个小手术，他再看我的时候叽里咕噜说了一串的纺西瓦语，我还是听不懂，然后他给我看他的钱包，里面夹了个绿眼睛的纺西瓦女孩的照片——可能是他的家人吧！

但我再也恨不起来了，你说我怎么恨他，原来他也是个有家庭的普通人呀，不是杀人魔呀。”

“我挺感谢夏邑亲王的，”老人忽然说，“帝国已经很久没有靠外交拿回属于自己的土地了，我们可以靠很多代很多代子孙，统一和发展我们的国家。”

猛地听到别人盛赞自己的父亲，夏彦自豪得甚至都有些羞愧了，他点点头，难得地赞同了自己父亲的观点：“上战场的士兵，他们虽然是战士，但是回到家，是丈夫，是儿子，也是普通公民。”

犹豫一会儿，又说：“战争是无能者最后的手段，没人有权利剥夺一个公民的幸福权。”

忽然隔壁病房大骂起来，“纺西瓦真是给脸不要脸！他们刺杀的是一个外交官！更是一个亲王。”

夏彦登时头脑中一片空白，不顾阻拦的打开电视，每一个频道都在播报一条消息：“……据悉夏邑亲王在参观檀瑟大学时遭到极端派组织成员袭击，肺部中弹，因檀瑟医疗设施不足而选择回国疗养，目前还未脱离危险，檀瑟能否和平回归或成未知数，议会强烈谴责纺西瓦第四联邦共和国的……目前案件正在调查。”

“呵，”夏彦失力一般贵在地上：“和平回归，和平回归就是搭上一条亲王的命么？”

夏彦走进医院的时候，有两伙人对峙着，细听一方说话带着明显的纺西瓦口音，一方看衣着就是军方的人。

纺西瓦口音的人说：“是王妃阁下派我们来的，她是亲王阁下的配偶。”

军方的人脖子一昂：“亲王阁下是帝国的外交官，除非皇帝陛下有命令，否则我们绝不会离开。”

他如今听不得有人说话带着纺西瓦口音，便说：“你们离开吧，我是夏彦王子。”

谁知道这群人斜睨他一眼，道：“我们只听从女男爵小姐的命令。”

讲一个已婚的女士称之为小姐是一种奇怪的行为，但是这群人非但没有任何自知之明甚至还有些自豪。如果是一个理智的夏彦，他必然不会与之纠缠，但是如今纺西瓦与他已是死仇，他全然见不得任何纺西瓦人站在他面前，他说：“请您离开！”

“波普！”陈筱叫他的名字，她眼眶红肿着像是哭过，但是她的眼神是冷静的，全然没有任何软弱或迷茫的成分，她罕见地穿了一条直筒长裤，上身的衬衫也选择了便捷的款式，除了一条钛合金的项链身上再无一丝装饰。

贵族女性的衣着与其说是时尚不如说是她们想的表达的某种品质，在古地球时期，一位女皇，在正式场合穿同一件礼服几次就会被认为是节俭，而女性裤装出现在一切正式场合都会被认为是强势而具有平权思想的。

夏彦没见过如此强势的母亲，他疑惑问：“妈妈？”

陈筱向他招招手，他疑惑着走过去，还不待走近，陈筱就快步向前紧紧地抱住了他，夏彦知道的是，自己的母亲并不是在向他索取力量抵抗父亲倒下的日子，而是一种保护——像要把他塞回到子/宫里一样。

他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陈筱又放开他，合上眼整理了表情，用纺西瓦语说：“让这些帝国军人走，必要的时候可以拔枪。”

“我让他们离开就好了！王妃阁下。”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人在中年但是一举一动就莫名其妙地有一种老辣来，他的眼皮塌着，但眼里却射出精光来——是皇帝，夏彦看着他，甚至以为他会更英武一点，但他就是一个走向衰老却又大权在握的男人。

和电视或者宣传画上的又十分不同。

陈筱把夏彦拢到身后去，她躬身行了个不大周全的礼节，依旧是用纺西瓦语说：“我和我的丈夫已经为帝国付出了很多了。”

皇帝说：“是的，所有人都知道，王妃，您说得没错。”

夏彦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可以听懂他们说得每一个字，但是他却不知道其中的含义，隐约他听懂一些，却又不敢承认。

有时候他宁愿自己是错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