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毕业演讲(2 / 2)
萧戍道:“从我到二院起,已经送走了七届学生。大家或许已经从你们的前辈那里知道,每一届的这一天,我会挑一个不同的主题,和大家聊。”
“今年,我想和大家谈谈梦想。”
乐矫倚着树干,眼睛微微闪烁。
礼堂里,萧戍接着说:
“这个主题,其实更适合在四年前,大家的入学典礼上聊。或者更早一些,在你们中的许多人,七年前进军事预科高中时聊。”
“从二院走出去的,一定是国家的英杰,但是要说到理想,许多同学在这方面,还非常稚嫩。”
“历年以来,选择二院的理由有太多,有同学想要报效国家,剑指锦夏,收复失地;有同学天生血统纯度极高,想要一展才能,建功立业;也有同学,纯粹是冲着从军事预科开始,就完全减免的学杂费,还有不小的生活补贴来的。”
礼堂被含着了然的哄笑淹没。
萧戍稍稍停了一会,等着礼堂内渐渐安静下来,接着说:“还有许多同学,出身军人家庭,没想过自己想做什么,只是出自父母辈的影响,选择了这里。”
乐矫眨眨眼,看见自己的靴尖。
礼堂里,萧戍温声道:“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们现在站在这里。披着毕业生的黄金绶带,将要去奔赴自己的前程。”
“大家很清楚,外面的世界,不再只有训练场、教室、沙盘和考卷,你们中的许多人,已经在实习任务中感受过实战的寒意,但是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到过真正的前线,接触过鲜血飞溅在脸上的感觉。”
“只有当这一切真正迎面扑来的时候,大家才会非常近距离地去触摸生命。”
“这种感觉,不管老师们在课堂上,和大家是不是描述过,都很难描述准确。只有战场,会给大家最真实的感觉。”
“当和死亡面对面的时候,你会想到几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想一想,如果你的心里没有答案,是否会后悔从前的选择?”
乐矫抬起头,湛黑的眼睛,静静地看向远方台上的校长。
“这个不让我们后悔的选择,一定是个足够相托生命的选择。”
“因为不是这样的话,再多的荣誉,也配不上我们金色的年光。”
礼堂中静静的,所有人都在体味萧戍的话。
萧戍顿了一顿,说:“多年以前,在落照山脉的战场上,我曾经和两位尊敬的前辈,讨论过一个问题。”
“作为国之重器、向敌之剑的军队,是不是应该去思考和追求其梦想。”
“两位前辈都曾经为国家作出无可替代的贡献,都是非常值得尊重的人。”
“他们对这个问题,有着不同的答案,并各自坚持贯彻了自己的理念。“
“其中一位认为,军队是攥在国家手中的剑。军队的意志,必须代表着国家的意志,国家的追求,就是军中每一个人的追求。”
“而另一位前辈说,没有什么,比自己心中执着的梦想,更值得赌上性命。也只有相同的梦想,才可能凝成一支永不溃散的军队。”
乐矫浅浅笑了一下。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对个人来说,也是一样的,只有为着心中那个至高无上的目标时,我们才会一往无前。”
“同学们,有些事情,可以从现在开始认真思考:你愿意为之战斗,为之付出生命的,是什么?”
“是国家,是信念,是亲友,是证明自己的渴望,还是——名利?”
“我这样说,是希望大家将来在真实的战场上,面对刀锋和炮口,不会对自己的选择遗憾。在面对未知的抉择时,可以少一些迷惘。”
“因为局势会变,唯一可以不变的,只有信念。”
乐矫眨眨眼。他看见贺辰星的脚尖,来回碾着掉下来的剑兰花瓣。
显然,这个问题,在他的心里,也激起了波动。
“同时,”萧戍声音微凝,“我也是希望能在大华的战场上,重新找回十年前,以南十字团流寰营为代表的,那份熔铸了梦想的军魂。”
乐矫微怔,眼中光色闪动。
“在北伐战争前,国家刚经历首相遇刺、触龙战争,又遇到先帝病重,国会分裂,再加上北方边境忽然不安定,局势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如果没有南十字团力挺陆危拜相,现在的甘州、并州,很有可能都已经成了锦夏的国土。”
“两年北伐战争的过程中,南十字团一直支撑在最前线,多次整编换血,唯一没有变过的,是乐遇选人的标准:对同一个追求,发自内心的认可。”
“乐遇用行动证明,南十字团即使打灭了一个营的番号,依然从来没有溃退过。”
“同学们,在离开微山之前,不妨深深地问一下自己:我所追求的是什么?”
“而当所追求的东西,被现实击碎的时候,我又要追求什么?”
“如果不能立刻有答案,也没关系。但是你要去想。”
“它将会成为你的力量。”
乐矫抬起头来。
天色苍茫,雨水纷纷落在脸上。
萧戍的这番演讲,正正地击中了乐矫迷茫了许久的心。一股感情的激流,在他的胸中来回冲刷。
——当所追求的东西,被现实击碎的时候,又要追求什么呢?
乐矫轻轻说:“我不知道。”
萧戍的结语,在大家的耳边回响:
“最后,赠给大家陆相当年就职演说时的一句话,当你未来遇到艰难困境时,请不要忘记此时这个年轻飞扬的自己,还有激荡心中的梦想:
“‘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泥沼里,但是总有人仰望星空’。”
萧戍放下了话筒。
礼堂中一片寂静。
乐矫遥遥地看向萧戍,隔得太远,即使他的眼力再好,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更何况,现在他的眼里,还有薄薄的泪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