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2 / 2)
在印度教的信仰中,猴神哈鲁曼是重要的保护神之一,因此许多印度教的庙宇都有养猴的习俗,此处也不例外。他们一路上便能看见许多不怕人的猕猴,也不怕人,结伴在道上向前来拜庙的信徒或者游客们讨食。
莫天天与廖屿沿着低矮山丘拾阶而上,走到半山腰,见路边石廊上镶着个不到三尺宽的小洞。莫天天像是想起什么般,扯过廖屿,说:“据说如果能够闭着眼从十米外的距离走上前将双手伸入洞中,就能得到猴神的庇佑。”
廖屿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莫天天却已经自顾自地后退几米,双手合十伸向前,一步步挪动起来。眼瞅着离目标越来越偏,廖屿实在看不下去,从背后揽着他往前走,莫天天便这样亦步亦趋地将双掌顺利地放了进去。
莫天天也不管自己这样是否算作弊,也不感谢廖屿,手舞足蹈地继续往前。廖屿见他这没心没肺的模样,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快步跟上。
二人到达山顶的灰石神龛群,偶见三三两两服装奇异的苦行僧靠着石头静默地禅坐着,不敢打扰,便又沿着阶梯走到巴格马蒂河边的石桥上。
河边刚巧在举行着一场小型的火化仪式,送葬者十数余人,但表情大都十分平静,只有一名老妇小声啜泣着将河水捧入掌心,再洒上尸身。
“从这里分开,上游是贵族和有钱人洒骨灰的地方,下游就是平民和穷人洒骨灰的地方。”莫天天趴在桥栏上,远远地观望着葬礼,低声向廖屿介绍着在书里看到的知识:“但是不管生前是显耀还是低贱,他们最终还是会汇聚到一起,顺着川流进入恒河。”
廖屿却没回答,只是让莫天天往桥的对面看。
他移开目光,见一名年轻的小姑娘正在河畔洗着彩色的衣裳,她身旁趴伏着条慵懒的黄狗,张着嘴打哈欠。
莫天天看着河两岸迥异的场景,笑说:“也不嫌脏。”
廖屿道:“不要轻易地用自己的感情或者经历去评价、怜悯你不了解的生活。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既不懂他们的悲伤,也不会懂他们的快活。”
莫天天闻言,沉默下来,良久才讪讪道:“什么嘛,爱说教的老头。”
廖屿摁下男孩的脑袋,怒道:“叫谁老头?”
二人打闹着,莫天天却忽听自己肚子咕隆一叫,惊觉自己还未吃午饭,便又从双肩包中掏出先前买的面饼。
“又是饼?”廖屿眉毛一竖,明显对于三餐的质量十分不满。
“你不想吃我还不想给!”莫天天冷哼,作势要将整块饼都塞入嘴中,廖屿却趁其不备,一口咬住饼的另一端与他争食。
莫天天面色霎时间就变得通红,他松开嘴,后退几步,指着廖屿,道:“你——”
廖屿却泰然自若地咀嚼着,道:“我怎么了?”
“你、你——”莫天天结结巴巴地说:“不知廉耻!”
廖屿置若罔闻,吞下面饼,打了个饱嗝,评价道:“又干又淡,难吃。”
“难吃你还吃?!”莫天天咬牙切齿:“反正……”
他说着,语气却越来越低沉:“反正你今天就能回去吃香的喝辣的,还在乎这一顿?”
廖屿定定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莫天天见他这模样,骂了几声,刚想转身离开,却听对方开口问:“你想吗?”
“哈?”莫天天费解地反问。
廖屿眼色如沉沉暮霭,带着被赤日点燃的温度。他说:“跟我一起走。”
——如果注定分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相见。
莫天天跪在巍巍佛塔前,五色的经幡遮天蔽日,却挡不住他内心翻涌的不安与渴望。
他的耳畔回荡着辘辘车轮,飞机的轰鸣,枪火交错的尖锐摩擦。身体仿佛被无底的漩涡吸引着不断向后退去,眼前的景色越发支离破碎,就连廖屿的身影也开始斑驳不堪。
莫天天挣扎着迈开步伐,握住残存影像中男人模糊的手掌,想要在狂风暴雨中大声呼喊出自己的答案。
“我——!”
但在气息运到喉咙的刹那,他的却在刹那间恢复了视野。
廖屿脸色苍白不堪,怀中抱着一个年仿十一二岁的男孩。男孩有着棕金色的头发,眉宇间透着小小的英气,但此刻似乎已经昏迷,双手无力地垂落。脖上戴着一个金属项圈,中央有个滴滴鸣叫的红色光点。
莫天天后脑勺的枪口冰凉。
“我还以为这是个很轻松的选择。”廖景掐住莫天天喉结,说:“如果按照你上次的说法,这个人又怎么能和你的亲生儿子比呢?”
廖屿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脸颊上的擦伤渗出血滴,目光狠厉。
“这究竟有什么可犹豫的?!”
莫天天喊道:“他是你儿子,你有责任保护他!”
廖屿怔怔地看着他。
“倒是深明大义。”廖景挑起下巴,语带玩味地说:“是啊,我也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相信你,”莫天天原本清俊的脸蛋已经遍布伤痕,却仍扬起嘴角:
“我相信你。所以不要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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