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秋水蒹葭(六)(2 / 2)
其中因果虽有些蹊跷,但经昨夜一番交谈加上今日这般示意,秋纷的态度,已经明朗非常。
这乱世之间,秋水宫选中了耀阳。
就算是一着险棋,再行推拒亦绝非智者作为,俞颂向秋纷轻轻点头,走到一边兵器架旁随手挑了起来。
另一边的白奉与程胥早已挑花了眼,苍漾也极少遇到如此懂行知音,一袭浅青色衣裙翩来飘去兴致盎然地向两人讲起每一件兵器所铸之石和年代,荀丰也几步跟了上来,坠后几步跟在俞颂身后为他详解这其中玄妙。
藏室太过巨大,顶上中下四阶分门别类更是让人目不暇接,小半个时辰逛过,白、程二人只觉眼花缭乱,每一件无不是一掂手便可觉出那精铁之厚重与精工铸锻的磨亮,轻刃则是薄巧异常却吹发可断,尖锐之处寒光莹莹几可辨认将它磨砺而出的宝石光辉,两人一路挑选几乎件件爱不释手,就连跟在一旁的苍漾都有些说燥了口舌。
俞颂一路逛过,眉尾亦是淡淡地挑了起来。俞家先祖曾为开国至勋,代代自有一套家传武学供后世子孙研习,只是俞家因常年驻边征战,功夫里花俏招式少之又少,大多都是极为实用的近身搏斗或长距骑射之术,而最为重要的,便是一套独门内功的修为。俞家得此内功大成者,出手几乎没有繁杂变化,却招招生猛致命,而与此内功相配下最为趁手的兵刃,更多是厚重实铁的枪、戟、长刀之类。
藏室东面一侧竖壁所列全是这类重实兵刃,俞颂心中微叹这铸锻之术当真不同凡响,顶层最精上品尚未可知,仅仅是最下一层一路看过,制工都比自己往常惯用的兵刃不知好去多少。
正自赞赏间,蓦地眼角瞥到一抹绛红,俞颂下意识猛然回头,只觉面前劲风一扫,乍然暴涨的精光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但那来势极猛的劲气已然化作一股寒锐之气扑袭而来,俞颂来不及反应干脆闭上眼,凭着对那劲气本能的感觉侧身一让,精光猛得一住,森冷寒气擦着自己耳边堪堪停住。
缓缓打开双眼,入目的青刃上清晰地映着自己有些微讶的眼眸。
锋锐的长戟。
绛红色人影身形修长,一只手持着重逾三十斤的长戟却稳的似乎擎着的不过是一柄薄剑,那戟杆乃通身玄黑之色,头与柄的接合之处亦是精铁所炼,其上盘雕了一只爪牙尖利似要扑跃而出的猛虎,戟头为一只枪尖与一侧月牙单刃,枪尖最锐之处仅仅可见一点芒光,而单刃处青锋自左而右越来越薄,及至刀锋之时已是薄如蝉翼,而如此锐薄的利刃却在那人手上静稳如斯,仿佛凝止无澜的深湖。
一边的白奉与程胥早已惊得怔了,惊骇之处当然不止这长戟的精致,更是因为自入神玉郡以来,自家主子已经数次被人如此傲慢地指住要害之处,而他二人却总是连一个动作都反应不及。
秋水宫宫主若真存杀人之心,世间可有几人能敌?
清水般的眸子微微一瞬,秋纷手腕一动,长戟凌空抛出,带出一阵凛冽的风响,俞颂连忙伸手一带,戟身轻巧一转,戟杆顿地发出一阵沉闷的回响,却是稳稳收立在手中。
转动的瞬间,青刃竟反出了一线难以觉察的紫光,俞颂微微一讶,挑眉道:“惜坤剑?”
“耀阳侯好眼光。”秋纷点头道:“这长戟的枪尖与单刃,与惜坤剑是同一原石所铸,我叫它——定乾戟。”
“定乾戟……”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精炼的戟杆和锐利的刀刃,精石锻炼的青刃映着凌锐的眸子精光点点,“好名字。与惜坤剑同石而铸的宝贝,秋宫主当真舍得忍痛割爱?”
秋纷笑出声来,道:“宝刀英雄,天作之合,有什么舍不得的。”
俞颂俊眉一抬,凌空挥了几挥那长戟,只觉无论是重实还是握感皆是无比趁手,嘴角轻轻上扬几分,道:“秋宫主的大礼,果然出手不凡。”
“耀阳侯此言差矣,这定乾戟……”清眸浅浅一抬,“并非大礼。”
“嗯?”
秋纷近前两步,探手也握上了那定乾戟的戟杆,轻浅的笑意浮荡在极深的眸子里,闪着捉摸不定的璃光:“秋水刃我这里没有,自然借不了,但我自己……倒是可借耀阳侯一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