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 / 2)
“没关系,你的心理负担不用很重。”尉迟天安慰道,“这种创伤后遗恢复的现象在临床心理中是很常见的,只不过你的恢复过程耗时比较久。我听封哲说,你是在今天去鬼屋之后恢复的记忆,是吗?”
季怀安点点头,解释道:“很黑,有很多红色,还有我自己流了血。”他举了举自己的食指,纤长的指头上面包裹着一层看上去就很笨拙的纱布,格外显眼。
尉迟天让季怀安不要着急,慢慢跟自己说,季怀安也很听话,一字一句将能够想到在鬼屋里面发生的事情都跟尉迟天说了。
尉迟天越听越觉得奇怪。鬼屋的经历对于季怀安来说,或许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诱因,但是,根据之前的谈话治疗,尉迟天对于季怀安真正的结节判断是对于社会缺乏必要的信任感,简单来说,就是安全感缺失。
人的大脑都是具有保护机制的,创伤后应激反应实际上也是人体出于对自我的保护而产生的选择。虽然尉迟天对于案件的细节没有详细的过问权,但是他知道季怀安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正是因为他在一种很无助的情况下目睹了自己家人的挨个惨死。
八岁,这个年龄的孩子们大多数已经开始思考生死,对于生死有着属于自己独到的见解。然而这个年龄段里的孩子们,对于父母的依赖也是没得说的,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一种恐惧莫过于父母的离世,有的时候这种恐惧甚至会大过自身的死亡。
更别提是在那样一种状况下,季怀安受到的刺激是巨大的,而他的大脑也在潜意识里,日复一日地向本人传递着一种对社会的不信任感,这就是他的创伤后遗症。
尉迟天基于此,对他的治疗判断是需要有一个得到季怀安百分之百信任的人,来慢慢打开他的心扉,让他在潜意识里面可以充分认识到,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人或者事还是善良、值得信任的。
鬼屋的刺激显然是一个诱因,但是并没有威胁到季怀安的人身安全,就像季怀安自己说的:即使是害怕,他在鬼屋里面也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也就是说,这个刺激不足以让大脑放弃这种自我保护。那么……难道说,是季怀安对某个人产生了百分之百的信任?
尉迟天心情有点复杂,这个百分之百的信任很难定义。当时救出季怀安的是赵民亮,而在此之后,赵民亮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照顾季怀安直到他成年,理论上来讲,赵民亮应该是季怀安摆脱这种不信任感的突破口。但是季怀安这些年的症状并没有什么改善,要真说改善……还是从最近一些时日来分析。
那只能是封哲。
那么季怀安对于封哲究竟是什么感觉啊?尉迟天有点苦恼,他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却要像个八婆一样为自己老友的感情八卦深思熟虑,还真是有点心情复杂。
唉,照理说,按照尉迟天自己荤素不忌的性子,季怀安这种乖乖仔,如果不是以患者的身份(或者以好友喜欢的人的身份)出现的话,尉迟天还真是想向他伸出魔爪。
原本看在封哲的份上,尉迟天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过这个男孩,看着封哲每天苦恼地单相思也蛮有意思的。结果现在突然发现这个事儿,它可能不仅仅是个单相思:可不是嘛,如果连赵民亮这种类亲情都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那么除了爱情还能有什么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呢!
尉迟天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告诉自己,没关系,就算季怀安透露出什么心情,自己也绝对不帮忙捅这个窗户纸。
“安安,你能告诉我,你对封哲有什么看法吗?”尉迟天微笑着问道。
“啊?”季怀安本来还处在对鬼屋的回想里,这会突然被问了这么一句,有些发愣,“封哲哥哥啊……”他喃喃道。
“要是,他真的是我哥哥就好啦。”季怀安这样回答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些失落。
尉迟天当即想要仰天大笑,封哲啊,你看看你也有今天。你这个单相思,碰上个季怀安只想那你当哥哥,也真是太惨了!
然而尉迟天没想到的是,季怀安的失落却不是因为封哲不是他的亲哥哥而纠结,而是因为……季怀安在书中看过,亲人是一辈子都能有羁绊的人,而他,真的不舍得离开封哲。
在此之前,季怀安已经习惯了失眠的夜晚,独自一个人挨过漫漫长夜和无边的恐惧与寂寞。但是,现在季怀安一睁眼,就可以看到封哲,知道他在身边,就感觉到温暖直接传到心底,他再不想失去这种温暖……果然,他也变成了一个贪心的坏孩子。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