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如果是塞翁失马（2 / 2）

“请你小声点，”张荆也劝道，“她……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她也太不小心了吧？！”费鹄的眉毛撇成个巨大的八字，显然是在生气，声音越来越大，完全不顾这间病房里有两位病人正在休息。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她的错不成？”张荆也被费鹄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仿佛他眼里只有那个早夭的胎儿，张垚怎样都与他无关。他气得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愤怒道：“这里还有两位病人休息，你有什么不爽的出去说！”

这时，张垚被病房内的动静吵醒。她朦胧睁开眼，看到费鹄身影的瞬间，那些隐忍和坚强都垮塌下来，哽咽着招手要他过去。

张荆也看了张垚一眼，愤愤然松开费鹄的领口。费鹄盯着他眼中未消的怒火，随意地整了整衣领，朝床沿走去。他半蹲在地上，捧着张垚冰凉的手吻个不停，又似在安慰抚摸她乱糟糟的头发，仿佛真心实意在关心她。

过了一会儿，覃槐荣轻拍张荆也的背示意他出去。张荆也回头看了看张垚眼中无知的感激和依恋，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寒从心底袭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冷哼一声随母亲离开病房。

夜半的急诊走廊并不空荡。温暖的病态空气交杂着从外面拂进来的湿冷风，把病房这头的痛苦呜咽传递到那头。护士们穿着胶底坡跟的白鞋匆匆路过，幽魂一样疲惫地瞥一眼塑料椅上坐着的人。张荆也被来来往往的吊瓶和医务人员弄得头昏眼花，对母亲说了句“我出去吹吹风”便离开了。

他寻着冷风的路径，洄游的沙丁鱼那样逆流而上。路过护士台的时候，那些呼叫的铃声绵绵软软地响起，他的情绪便被搅拌得隐隐不安，左胸痉挛似的发痛，没一会儿又消失了。

张荆也站在急诊侧门的一处屋檐下，抬眼看到昏黄的路灯把飘摇的雨珠照得一清二楚，雪花一般纷纷然落下。除了屋檐遮盖的一小圈，周围的水泥地面墨染般湿润。马路对面的霓虹灯因为隔着医院的栅栏，加之雨雾蒙蒙，有种囚禁的病态美感，他疲惫地揉了揉睫毛，拿出手机想拍下这难得一见的景象，却看到班群里有个半夜压马路的夜猫子发了条消息：

——[图片]

——好可怕，学校旁边的快环出了车祸，车都报废了，天，希望人没事！

张荆也点开那张图片，被照得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隐看到黑黝黝的马路中央瘫软着一条人形。

他向来不关心这种消息，冷着脸关闭会话框，举起手机准备拍照。可惜手机用得太老，一连拍了几张，都没有对焦成功。张荆也反复调了几回，再次举起手机，随着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正巧拍到了救护车闯进画面的瞬间，所有的霓虹灯都被搅拌成模糊一条，拍摄失败。

张荆也被弄得兴致全无，天气又凉了一层，他只好捂紧身上的衣服，朝病房走去。

——“让一让，大家让一让！”

才走开没几步，他听到一阵喧闹从背后传来。回头一看，后面的人都躲避瘟疫似的退散开一条路，他自觉退开半步，紧贴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好奇地张望。

“请让一让，让病人先过去！”

有几名医护人员紧紧围在一张移动病床边，推着那张床小跑着前进。挂在一边的输液瓶仿佛风中摇曳的猪笼草晃个不停。张荆也远远就能看到躺在病床上那人血肉模糊的脸，在幽冷的白炽灯下细节清晰，甚是吓人。

只是擦肩而过的一瞬，他似乎觉得那张脸有些过分熟悉。

他一时没回过神，左胸的痉挛愈发强烈，那种不安的感觉也自心底蔓延至全身。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拿出手机发了近两年来在班群里的第一句话：“那是什么车？有牌号吗？”

过了老半天，夜猫子回复过来：

——？

——车牌被撞对折了，看不清楚。不过，车的话，好像是辆红色的别克威朗

看到消息的张荆也心里一咯噔，先是小步追着医护人员的方向去，却不自觉地越走越急。最后疯了似的，拨开甚至撞开走廊上的人群，一路追了过去。

——“……二手老车了，三万八买的，连安全气囊都没有……祈祷我开慢点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