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樱桃成熟时（2 / 2）

——哦！天天陪？不会是个女的吧？

——你哪那么多废话，说了不是

——不是你用得着那么上心么？人家没家人？我看你就是喜欢她

——你别乱说

“小张。”

——你害羞个什么劲啊，人高长得也还凑合，有个女朋友怎么啦？

——不是女的！你不要乱说话

——。——男的？？

“小张？”

“谁叫我？”张荆也以为自己听错了，昏头昏脑地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发现陈轲鸣的床头黄灯正亮着，像个小太阳把暖暖的光洒在自己的脑门上。

“你太吵了。”

“我？”张荆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陈轲鸣说的“吵”是指什么。

“在和‘女朋友’聊天？”

“什么女朋友……哦哦哦是啊，是……吵到你了吗？那我出去…”他说谎的技法实在不算高明，掩饰又太过刻意，坐起身找鞋子简直像按剧本行事的烂演员，“你继续睡，我不吵你。”

“等会儿，”陈轲鸣看不下他拙劣的演技，翻过身背着光盯着他，只有眼睛发出幽幽的亮，“你那女朋友，是不是姓李？”

“你不是问过了吗……以前。”张荆也伸手勾球鞋的后跟，漫不经心地答。

“……哦。然后单名‘楷’？和伊尔的男朋友是同一个人？”

“是——啊不是不是不是！”张荆也连忙摆手，头晃得像个拨浪鼓，语速很快地撇清和李楷的关系。

他抬头看向陈轲鸣，那双背光的眼已经不发光了，却像个黑洞放出看不见的射线，扫得他心里发慌。

“好，我知道了。”陈轲鸣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转过身，伸手把小台灯点灭，没一会儿又打起了浅浅的呼噜声，仿佛刚刚一切都是在梦游。

张荆也已经穿好球鞋，呆呆地站在床边，却完全没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梳理了很多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他猜想陈轲鸣生气了，可这种臆测又未免太自恋，显得他们好像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似的。

他的内心泛起一股无名的酸涩，灰溜溜地扯开鞋带又爬上床，裹紧被子，已然没有回复李楷的兴致，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他想解释，可在这种没弄懂对方心情的情况下，说什么话都感觉是在强词夺理、自圆其说。感受到这种被人误会有话难说的酸楚，对张荆也来说还是头一回。

又是头一回。

陈轲鸣拿走他太多第一次，张荆也掰着手指头算，越算越觉得自己吃亏。

——去哪了？？

——你最好说清楚怎么是男的了？？

——难不成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是……

——阿荆

——张荆也

李楷的消息炸弹一样投来，手机闪得太聒噪，张荆也不耐烦地调了飞行模式，把它闷声塞到了枕头下。

他朝着陈轲鸣的背影躺了好长一段时间，眼巴巴地看着那团黑黝黝的人形，终于赌气似的翻过身去，还故意弄出点声响，仿佛在抗议陈轲鸣没有任何解释的火气。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陈轲鸣梦呓似的喃喃一句：“我想吃大骨粥。”

“好，我明天没课，给你熬。”

这个回答速度连张荆也自己也吓了一跳。

陈轲鸣的开口无疑是和解的信号，他敏感地捕捉到这个信号并快速反馈，说难听一些，颇有讨好之嫌。张荆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难以抑制内心小小的雀跃。

“你会做？”陈轲鸣的声音带着一点惊讶。

“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答得有些小得意，就差半句“你就拭目以待吧”没说出口。

要说张荆也这熬粥的手艺，其实得益于有张秦这个老爸。

张秦熬得一手好粥，尤以“鲜”、“香”、“甜”、“补”的大骨粥为甚，就连对他恨之入骨的覃槐荣也虚心向他请教过熬粥的手法。张荆也从小喝着大骨粥长大，熬过几回，虽然不得要领，倒也算喝得下去。

“好哦。”

黑暗中什么都看得不甚清楚，只有飘摇的窗帘一角送来徐徐冷风，顺带把陈轲鸣两字间难掩的笑意送到了张荆也耳朵里。他僵直的脊背开始松动，侧过身，偷偷看向另一张床上绵延的人形山脉，一种被原谅的喜悦从心底飘散开来。

他说不清为什么是“被原谅”，但是知道陈轲鸣没有生气，却卑微地感觉到了舒坦。

只可惜他没看到陈轲鸣灭灯瞬间嘴角勾起的朦胧笑意，张荆也有掩盖本我、笨拙浅显的剧本，陈轲鸣心里设计好的，又未尝不是环环紧扣的巨大骗局？

聪明如他深知，可塑性最强的向来都是最好的学生；而最好的学生，从来都是从爱戴老师开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