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2 / 2）

叶开踏上洛阳的一座高楼后才停下来，翻下屋脊，接着闪身进了一间房。傅红雪跟着翻进来时，叶开已为二人点上了灯——这竟是一间咏梅赏雪都再适宜不过的雅间。床单、被褥熨烫妥帖。兰花淡雅，装点着一隅。镂空屏风上雕刻的鲤鱼惟妙惟肖，似乎下一秒便要一跃而出……家具、配饰无一不得当，无一不舒心。

燃过灯，不消片刻，便有伙计模样的人顺着木质楼梯从下面“蹬蹬蹬”小跑着上来，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叶开道：“两人份的酒菜，一桶洗澡水。”

伙计点点头，又“蹬蹬蹬”地跑下去。

这个地方，连用的人也是得当而舒心的。

叶开不顾傅红雪的满目狐疑，带着人在檀香木椅上坐下。不紧不慢地取出茶具为两人各斟上一杯，令人称奇的是，这雅间的茶水竟也是温热的。

叶开微笑道：“酒菜还要稍后，先喝些茶水。”

熟络的模样，就好像傅红雪是他的老朋友。

傅红雪接过茶杯，没有动。

叶开知道，傅红雪现在满腹疑问恨不得一下子问个清楚，便也没有强求。

他叹了一口气，道：“鄙人叶开，木叶的叶，开心的开。刚从你这半个月呆的地方回来。”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知道你失忆了。

叶开接着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不过反正这地方有酒有菜，我不妨将这四个月发生的事情说，这样很多问题便也迎刃而解——你看这样可好？”

傅红雪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模样看起来，竟然有些乖巧。

叶开在心底微笑。如果是边城那个神神秘秘、阴魂不散的叶开，傅红雪绝不会轻易地信任他，更不会坦然地接受他的帮助。

但半个月之后的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也许真的是老天给他叶开的一个机会。

蛰伏万马堂七年之久，在暗中协助傅红雪的，本是白凤公主的贴身婢女。叶开不知道她的名字，初见时，便是万马堂中“人如玉，玉生香”的沈三娘。

在边城，叶开曾撞破过沈三娘与傅红雪在木板房尽头的那间斗室会面——如今，这样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竟成了叶开接近傅红雪的敲门砖。

沈三娘不可能轻易离开马空群的眼皮子底下，花白凤也一直避世专心教导傅红雪，那么二人必定多年未见。因此叶开猜想，花白凤在描述万马堂那个帮手的时候，必然不会过多地提及她的样貌。考虑到花白凤也有透露沈三娘性别的可能，叶开甚至为自己准备了一套男扮女装的说辞。

不过傅红雪并没有质疑他身份的意思，叶开琢磨，说不定花白凤当初只单单吩咐了一个会面的地址。

至此，叶开完美地将自己的身份从一个麻烦的亲生子变成了简单通透的帮手。

酒菜上桌，伙计便开始一趟一趟地往屏风后的浴桶中添热水。

叶开自看出了傅红雪心中所想，宽慰道：“放心，他听不见我们说话。”

傅红雪微怔。

难道这店里的伙计竟是个聋子？那他如何听到叶开的吩咐？

叶开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不止伙计，这家店的主人也没有听觉。要知道残缺的人也有他的活法，虽然艰难些，但说不定会收获比常人更加丰厚的回报。”

练出读唇的本领确实不容易，俗话说“十聋九哑”，他们连像常人般说话也要下一番苦功，所以这种保密性极好的客栈要价也是同行的三倍！

残缺并没有错，他希望傅红雪也可以明白这道理。

席间，叶开将傅红雪这四个月的过往简单地复述了一遍。内容大致属实，却在过程中巧妙地淡去了两个注定让傅红雪刻骨铭心的女人。翠浓成了与他们同行的普通朋友，沈三娘变为被马空群强占的可怜人。

傅红雪因爱人狂醉的十几日，同郭家的血战，从丁灵中口中得知的真相……所有能触及傅红雪伤口的，要么是被一笔带过，要么是连叶开自己都不太清楚。

当然这都算不得什么，因为叶开竟也把十九年前那场荒唐的“狸猫换太子”瞒得死死的！

这样，傅红雪就依旧是傅红雪。

叶开不愿再做那个恶人。

“……你破下丁氏双雄的九九八十一剑时，我正被路小佳纠缠，所以你独自一人去了丁家庄，我也不清楚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时至今日，才阴差阳错地见到了你。”

叶开面不改色地扯着慌，将帽子扣在了下落不明的路小佳头上。他忽然明白今天上午傅红雪对他的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一时竟是有些怅然。那些记忆对傅红雪来说虽然更多地意味着痛苦，但里面，毕竟也有他叶开。

这实在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引人入胜的地方又被轻描淡写地带过，若是常人，早就听得兴致恹恹。

但傅红雪却听得很认真，在他看来，复仇、同复仇有关的一切，都是神圣的。

在叶开说完一切之后，傅红雪道：“你的意思，现在我要找的，只剩下的马空群和丁白云？”

“不错。”叶开点点头，“你也应该能看出来，丁家的小女儿倾心于我。你失踪之后我曾试探过她，马空群与丁白云已不在丁家庄。”他没有说他是看着他们离开的。

一个谎，本就要用千千万万个谎来圆。

傅红雪皱起眉，“这半月，你可打探到他们的下落？”

毫无征兆地，叶开竟是“噗嗤”笑出了声。

“这半月我都在找你，哪有心思管他们的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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