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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让曲潇华没想到的是,陶谕忽然停下了手,向后退了几步:“等一下。”
“何事?”曲潇华站在原地没动,姿势看似随意,却没有露出半分破绽。
陶谕盯着曲潇华的眼睛,又扫过赵祯等人关切的目光,面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反正已经撕破脸,我就想问你一句话,那份导致曲家灭门的先帝遗旨,究竟在不在你手里?”
灭门两个字和遗旨联系在一起,突如其来的不祥感令曲潇华心头一跳,音调不禁高了几分:“何意?”
“呵呵,你不知道?”陶谕打量了曲潇华一会儿,终于确定了某个事实,笑得越来越大声:“看来,是我猜对了。遗旨子虚乌有,先帝厉害啊!”
陶谕摇首叹道:“先帝死之前,写了一封信给我家王爷,揭露了王爷在私底下的密谋,比如毒杀他,又比如冶炼兵器。为了毁掉证据,王爷派人去查了。”赵祯瞪大了眼睛,而曲潇华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
“接着,王爷派去的人发觉,先帝的暗卫统领带着遗旨失踪了。”陶谕饶有兴趣的笑道:“据说,遗旨里写满了搜集好的王爷谋反与毒杀先帝的证据,而暗卫统领最后一个见过的人,就是你父亲曲家主。”
说到此处,陶谕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王爷派去的人,最后被你父亲曲家主让先帝暗卫一路追杀回去,好不容易跑回襄阳,才留下让王爷小心的话,就一命呜呜了。于是,顾忌这些证据,王爷不得不把炼好的兵器尽数销毁。”
听见曲潇华的呼吸不稳,陶谕摊摊手:“若王爷当时狠下心来起兵,就凭年幼的皇上和当年的太后,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现在看来,先帝这一石二鸟的计策真是不错。”
陶谕盯着曲潇华的眼睛,曼声赞道:“你瞧,一道子虚乌有的遗旨,不仅逼得我家王爷安分守己二十年,还借王爷的刀,灭了本该养大小皇帝而功高震主的曲家,不愧是昔日压下军功在身的王爷和太平王,登上皇位的先帝!”
“噗!”真相的打击令曲潇华猛地吐出一口血,耳畔传来赵祯等人焦急的呼唤,但迫近的剑光已直逼心口,瞬时便千钧一发。
61.曲终人散
剑光刺入心口的前一刻,那短短一瞬间, 曲潇华想到了很多, 他初回开封时赵祯惊异欣喜的眼神, 拜访八王府时姑姑激动柔软的眸光,得到信任时包大人暗含满意的视线。
但最终充斥眼前的, 只有玉罗刹做出退让的那一晚,碧眸中无意识展露的纵容笑意。霎时间,曲潇华心中的悲愤之情化为强烈的求生欲——师兄花了那么多精力物力在自己身上, 总不能让魔教赔了本吧!
指尖陡然射出的刀光闪亮之极, 后发而至的截住剑光, 勉强保住了性命。可剑光蕴含的杀伤力,依旧令曲潇华狼狈的倒退数米:“咳咳…”他嘴角的血洒出更多, 五脏六腑俱受重创,但眉宇间的厉色更重了几分, 眼见着有了拼死之意。
“何必呢?”陶谕见好就收, 脚步向后退去, 避免对方冲过来拼命。
修罗刀仅仅先天境界,就能和半只脚踏入宗师的自己打得不相上下,确实非常棘手。可见, 对方能杀了石观音绝非侥幸,不愧如今的第一刺客名号。
正因为如此,陶谕更不想和曲潇华一决生死。因为, 双方一旦两败俱伤, 赵祯等人绝对会第一时间跑远, 再召集侍卫对他斩尽杀绝,到时候保命都难。
如此想着,陶谕缓声挑拨道:“你想想,你用生命保护的人,正是害你全家丧命、颠沛流离的罪魁祸首之子。”他和声一笑:“更何况,赵祯是皇帝,皇者无情,你觉得,他是真不知道真相吗?”
包拯的脸色顿时变了,连展昭、白玉堂和八王爷都下意识看向了赵祯。他们倒不是怀疑,而是怕曲潇华被陶谕的花言巧语所蒙骗,故希望赵祯能赶紧解释一下。
但赵祯只脸色苍白的苦笑,缓缓的摇了摇头。现在怎么解释,都更像是狡辩,不如不说。
而曲潇华未曾回头去看背后的几个人,只语气淡漠的说道:“没错,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可我身上也有皇族血脉,此事对北宋皇室而言,更多是家事,便不麻烦前任右护法费心了!”
“至于皇室欠曲家的债…”曲潇华一边于体内无声的压榨长命蛊,用催生的内力滋润经脉,以待下一个动手的时机,一边则冷笑着狠声道:“待解决了你,我自会找先帝讨回这一笔,大不了挖坟开棺、挫骨扬灰!”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赵祯抚额叹气,一个腿软就坐在了角落里。八王爷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也学着皇侄蹲墙角去了,而包拯默默的陪在两人身边没说话。倒是展昭和白玉堂对望一眼,心里觉得修罗刀此言确实快意恩仇,当浮一大白。
“那还真是遗憾。”陶谕不再废话,凛然杀意聚集在巨阙剑上,脚尖一点便冲了过来。
知晓自己即将后继无力,曲潇华不动声色的运转魔功。话说回来,魔教某些功法的确邪门,便如此刻的玉石俱焚。此法用出来,表面上看似无碍,也不会有气息溢出,就是本身疼的要死要活。
但真正爆发的那一刻,战斗力会极具飙升,无疑是猝不及防下杀手的最佳手段。当然,后果也很惨重就是了,轻则床上躺半年,重则经脉尽断魂飞冥冥。
不知何时,双方已是近身战,刀光剑影之外,在场几人的呼吸声很重。正在此刻,地面上“呲!”的一声被刀光划出一道极深的裂缝,而陶谕闪躲过去并倏尔出剑,剑光直刺近在咫尺的曲潇华脖颈。
曲潇华反应迅速的朝着一旁避去,可后继无力之下,踉跄的脚步似乎影响了他的速度,虽避过脖颈,却被剑光贯穿了琵琶骨,激起一声痛哼:“呜!”
剧烈的痛苦之下,曲潇华下一招理所当然没能出手,反被陶谕抓住时机卡了脖子,朝着墙面狠狠掼了过去——“潇华!”令人头晕脑胀的震荡中,耳畔传来的惊呼声很是清晰,曲潇华控制住体内窜动的内息,暗叹着此刻还不是反击的时候。
在陶谕一指点向要害前,他悄悄的移了穴,并状似中招的没有动弹,且激烈咳嗽起来,让肩头的血流下更多:“咳咳咳咳!”
“住手!”赵祯焦急的叫出了声,他从角落站起来,握紧拳头走上前去:“还请手下留情。”
才点了劲敌的穴道,陶谕很谨慎的没松开手,只抬眸似笑非笑道:“皇上真想留修罗刀一命?”
“他是我弟弟。”赵祯深吸了一口气:“交易还作数的话,朕希望你能放过他。”
陶谕玩味的挑起眉头:“在他知道,你爹干了什么好事之后,你真不怕他宰了你?能隐忍这么多年一举杀死石观音,修罗刀如今离宗师可不算远。”
“是赵家欠了曲家在先。”八贤王脸色很难看,但看着曲潇华的眸子里尽是担忧之色。
赵祯轻轻颔首,幽幽道:“潇华是个好弟弟,而我不是父皇。”
闻言,曲潇华仿若无力垂下的头动了动,眸子里闪过一缕复杂之色,玉石俱焚的魔功已运转到极致,只等一个最佳的刺杀机会。
但陶谕卡在曲潇华颈间的手用力更大,好像真准备活活掐死他:“可惜,皇上和八王爷不怕,我却是怕的。这世上从来没有千日防贼,只有千日做贼,留着第一刺客的命,对我来说太危险了。”
“阁下讨价还价,也请有个度!”挣扎着站起来的展昭、白玉堂相互搀扶着走了过来,白玉堂很不客气的说道:“你要是真准备下杀手,就不会只卡着修罗刀的脖子了,烦请划下道吧!”
陶谕嗤嗤一笑:“也罢。”他伸手拍了拍曲潇华的脸:“做我的蛊人,或者死,你自己选。”
“咳咳。”曲潇华低着头干咳,似乎动弹不得的手指弯了弯。
不远处,躲在黑暗角落里,谁都没能发现的玉罗刹将这一幕印入眼底,蹙起的眉梢舒展开来,碧瞳里除了不自知的心疼,又浮现出欣慰和骄傲。他的唇角微勾,张开的手掌又放了下去,心知自己还是小瞧了师弟,这次是用不着出手了。
果不其然,在几人咬牙切齿的瞪视中,曲潇华被陶谕抱着捏住下颚,强迫吞下了蛊虫。就在陶谕放心的松开手时,曲潇华的眼睛直视他,闪动着绚丽的碧色光芒。
那一刻,陶谕明知不好,也浑身僵硬的没能脱身。于是,近距离爆发的刀芒轻而易举的洞穿了心口,鲜血猛地喷洒出来。
“噗。”同时,曲潇华推开了陶谕,唇角血流如涌泉,伤得极重却笑得肆意冰冷:“你败了!”
陶谕无力的靠向身后灰蒙蒙的大殿墙壁上,眼底露出惊骇和恍悟,展昭、白玉堂的惊叫则瞬时响起,给了懵逼的赵祯、八王爷和包拯一个解释:“魔教碧魂大法!”
“咳咳!”曲潇华不停吐血,周身的气息亦低落了下去,但盯着陶谕的那双眼眸反亮得惊人:“叛教之徒,人人得而诛之!你说是不是,曾为教主左膀右臂的前任右护法?!”
陶谕捂着心口,长命蛊的功效能保住命,可伤了心脉自然无法再动武,这场刺杀终以失败告终。但即使面临绝境,他仍然不甘示弱。
“我是死定了,可你能好到哪去?”只见陶谕脸上露出一抹冷笑:“玉石俱焚、功力尽毁,纵然立了大功又如何,玉罗刹不介意养个废人,却不会再重视你分毫!”
这等充满朝气的眼神,当年他在魔教着实见了太多,那是不自知的羡慕,还有自觉能得教主青眼的自信。可惜,玉罗刹愿荣养有功之臣,但没了利用价值的属下,很难再见他面。对于修罗刀这种显然心怀妄念的年轻人,缠绵病榻绝对够他受的。
不过,比起昔日那些对玉罗刹有不切实际爱慕的教内年轻高手们,修罗刀眼睛里闪烁的感情更纯粹。除了那点儿掩饰不太好的情愫之外,没有羡慕嫉妒,更多是自信骄傲。这一点,让陶谕更想击垮他:“玉罗刹走的,可是无情道!”
“本座走什么道,不劳你这叛徒惦念。”一阵晚风穿堂而过,场内忽然多了一人,玉罗刹戴着面具,出现于曲潇华背后,语气带着赞赏的笑意:“左护法做得很好,先睡吧。”
师兄,你究竟旁观了多久?!曲潇华心中一动,却来不及说什么,便放心倒在玉罗刹怀里,陷入了舒服的沉睡中。只不过,他的手指攥着玉罗刹的衣衫下摆,楞是没松开。
再说陶谕,玉罗刹出现的那一刻,他便跪倒了下去。当然,从那双喷火的眼眸里,在场之人都明白,他不是自愿,而是被玉罗刹的气场逼迫所致。
在几人的欲言又止中,玉罗刹神色如常的公主抱着曲潇华,看向赵祯的碧眸中,笑意更深了几分:“本座认为,这一战很精彩,宋皇觉得呢?”
瞧着自家弟弟安静的睡在玉罗刹怀里,赵祯只能木着脸答道:“是很精彩。”但他不经意的一眼,正巧瞥见曲潇华紧紧揪住玉罗刹黑衣下摆的手指,那句“人还没追到”突兀便在耳边回荡,再想想陶谕适才所言的“无情道”,赵祯忽然悟了。
卧槽啊,潇华心慕的是玉罗刹?!这一刻,一贯聪明的赵祯只觉得自己的头很疼很疼,笑容也更加勉强了。同样想到这一点的不止是他,包拯的黑脸白了几分,八王爷更是捂着额头,身子摇摇欲坠。
“咳,玉教主,贵教的前任右护法,说得似乎也没错,潇华这身功力怕是毁了吧。”赵祯回过神,为了不让曲潇华日后陷得更深却求而不得,只得顶着玉罗刹冷锐的目光,干笑着说道:“那为了潇华的安全,教主能否割爱?”
玉罗刹挑起眉头,轻飘飘的回答:“不能。”
赵祯抿抿唇,心中的担忧更深重了:“玉教主,可潇华失了武功……”
“宋皇,修罗刀是本座亲手招揽,从一开始就许以左护法之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入魔教。”玉罗刹轻笑了一声,但碧眸冷了下来,里头没有半分笑意:“他知晓的不比陶谕当年少,本座对他的器重更是只多不少。”
暂时应付了赵祯,玉罗刹转过头,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陶谕,淡淡说道:“潇华初归开封不久,你便放出了食髓虫。既如此,本座也赏你一只好了。”
面对外来蛊虫威胁,长命蛊固然能保护宿主,可那是需要内力催动的。但玉罗刹从开始出现在此地,就剥夺了陶谕任何反抗的余地。他从腰间取下竹筒,揭开了塞子。
眼睁睁看着黑色蛊虫被丢在自己身上,动弹不得的陶谕眼睛里尽是恐惧和绝望。当食髓蛊钻入心口时,一声惨嚎从他嘴里溢出来,整个人痉挛颤抖个不停。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令赵祯几人毛骨悚然,下意识便后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