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怎么疯疯癫癫的?”
“新来的吧?”
“是,刚入征没几月,跟将军去西南转了几圈就回来了,别说番贼,山匪都没见几个,这仗打的真他妈没劲。”
“你小子就说嘴吧!嘿,还敢瞪我!嘣你咋地!还敢不服......”
“哎,老哥,嫩伢子不懂事,您甭跟他计较,方才正说到老汤疯疯癫癫呢,前锋营的,然后呢?”
“征西之战,知道不?当年他一家几兄弟、爹妈还有老婆孩子,全在长阳关守着,他一个跟着将军往东南剿匪,本以为这趟回去能抱上刚出生的小儿子了,哪知西洲说叛就叛。一家上下几十口人,被图坦那帮龟孙杀的杀、抢的抢,只剩一个做斥候的兄弟,吊着一口气,送得信来,死在了马上。”
“从此就听不得人提‘叛’啊,‘乱’啊的,当年大部在胡州绊住,还是他带人灭了叛变的镇守一家呢......”
“嘘——老小子你又作死。”
“噢,说不得,说不得。”
“为什么......啊!你为何又嘣我?”
“小兔崽子,噤声,不该问的别问,老大哥在教你呢!”
“噢。”
“知错就改,是个好兔崽子。”
“哎,我都改了,你为什么又说我,唔唔......”
“清静了。”
“唉——小兔崽子都这样。”
“咱们当年......算了,不提啦!回去补觉,好容易轮休。”
“就是,这破鼓就把我敲醒了,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值班,不是再三传下去‘以梆代鼓’吗?下面怎么传的?”
“鬼知道,又是哪个好奇的小兔崽子吧?嗯——”
“你们睡吧,反正我是睡不着了,后半宿净做噩梦。”
“嗯,我也梦到我儿子了,现在不知道跟谁姓......”
“唉——不提了,不提了......”
元棠从暗处现身,和赫嬷嬷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在对方脸上发现一丝疑惑。
天色大亮。
四方院墙围着个黑陶矮墩大缸,缸身上蒙了层浮土,盖住双螭团珠的威严之气,显出几分古朴憨实,猛一瞧像个普通庄户人家吃水的大缸。缸身厚实沉重,缸内景象却轻灵活泼,几尾红鲤鱼上下游弋,绕着一条挣扎的蚯蚓团团转,时而齐齐围拢,时而大惊四散,终于有一尾绯红凑上去叼住了蚯蚓一端,轻轻拉扯,果然天上没有白掉的蚯蚓,一枚鱼钩露了出来。小红鱼含了蚯蚓的一半,已很有把握将它扯去了,于是看着近在咫尺的鱼钩,狠心往后一挣,蚯蚓脱了!那鱼欢欣鼓舞地摆尾去了,众鱼既惊且羡,又从旁包抄上来。那鱼钩不负众望,离开水面后,少顷,又带着一条活蹦乱跳的蚯蚓缓缓沉入水中。有了第一条鱼的尝试,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很快出现了,一会儿,几乎所有的鱼都得到了自己的蚯蚓。哦,原来把钩子放进水里的人并不想钓鱼,只是想和鱼游戏而已。
执竿少年看起来确实如此。深山古松一样的身姿,望着只让人想到岁月悠长,一淙清冷从远处山峦行来,途经脚下山石空腔,发出“咕咚、咕咚”的幽响,柔软日光融化了枝头厚雪,一两块落向水面,溅出几方碎玉,更不要说那眼睛比水还清澈,那面容比水还舒缓,时而嘴角微勾,笑意流淌,那股俏皮的灵气竟比水中红鱼还胜几分。白衣少年收起鱼钩,递给边上黑衣青年,青年利落穿上饵,轻轻抛入水中,又退到一旁。二人被半圆的月洞门框住,画面说不出的和谐。
元棠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啧啧啧,难道是腐眼看人基?小棠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要不得,要不得。
元棠强行憋出一顿咳嗽,把奇怪的想法咳出去,当然也暂时打破了二人诗画般的意境。
元玖当然早就注意到了门口的小胖丫头,觉得她这副呆傻样子十分有趣,同时也想知道她到底能看着自己痴笑多久,故而没有惊动,没想到过了半日反应过来又是那样,意外之余又有些懊恼,自己竟同一个小孩子玩了半日的“假装看不见你”,真幼稚!因而开口先带了两分气:“小胖子,过来。”
元棠瞬间觉得什么如诗如画,全是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