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解释,和同学交恶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在上课的时候打牌,我没有学坏.....
可是这一切都被处于暴怒中的父亲认为是他的狡辩。
他的拳头一边如暴雨般砸在小子息的身上,一边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恶狠狠地骂道:“老子辛辛苦苦挣钱,不是让你去学校里学坏的!说!还会不会和同学吵架,会不会再顶撞老师?”
尹子息这回沉默了,不论尹父如何对他拳脚相加,他都不再吐露一个字。他突然明白了,家,并不是他永远的港湾。
父子二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尹子息顶着满身伤痕去了学校。周围人对他的窃窃私语声顿时更大了:“天啊,这是家暴吗?”“怪不得性格这么阴沉......”“听说这种家庭的小孩容易心里变态,我们赶紧离他远点吧。”
尹子息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他的心门就像那时面对父亲的责骂时的嘴那样,紧紧地闭上了。
他变得愈发沉默,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开口。
在学校,大家也几乎正是以自我为中心极盛的时候,谁都不愿意拿热脸来贴他的冷屁股,于是就算他升学后换了学校,他身边依然没有朋友。
而在家里,他对动辄就发脾气的父亲和一切附和父亲的母亲感到失望,于是更加不服他们管教。
尹子息父母好像对这样不听管教的孩子厌烦至极。他们自认在外工作已经足够辛苦,根本没有义务和心力在难得的休息时间再去开导一个油盐不进的倔小孩。
他们心里懊悔,早知道就不应该把尹子息托付给他爷爷奶奶,不然也不会养“歪”了。
可是事已至此,该怎么办呢?
他们计上心头,既然这个“歪”的已经掰不回来了,不如干脆再生一个,生一个会听话的,不会忤逆他们的。下一个孩子一定要在他们的严加管教下成长,绝不会再长歪了。
于是,尹子息的弟弟尹子琛出世了。
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他父母寄托在他身上的深厚期望。尹子息出生时,父母给他起“息”这个字只是匆忙之间翻了翻字典觉得这个字可以拆成“自”和“心”,读起来也不错,就定下来了。而弟弟尹子琛的名字是他们去求认识的一个教授,送了好些好茶好酒,才让对方帮忙起的一个字——“琛 ”
《宋史·乐志九》:“禕衣褒崇,琛册追荣。”琛,即美玉。他的父母希望他人如玉石,才华横溢,耀眼而不凡。
好一个人如玉石啊,尹子息心里嘲讽地想。在父母心里,我连给他当陪衬都不配吧。
直到初二升初三的暑假,父母终于在北京落了脚,拿了户口,又托了些人把自己家两个孩子的户口转到了北京。初三的时候尹子息离开了四川,赶往北京,在北京的一所初中上了学,和父母,弟弟住在一起。
他和父母一直没什么共同语言,最和谐的相处模式便是彼此沉默,否则就要吵起来。
高中时,他如愿以偿地上了一所寄宿制的美术类高中,躲开了他父母。
相比于初中,高中的他沉稳了不少。高中以后,他更加在意画画,总是给人一种很死板,很认真,很努力的印象,好像是为了成绩不顾一切的那种“好学生”,实际不然。
绘画的过程对于他来说早就超脱于此,他深爱着美术,享受着刻画细节的过程,那种绘画带给他的满足感和成就感不可言说。
如果说曾经绘画是一种维系他和他亲人的媒介,那么现在画画就是他精神的家,一个可以把他想要去倾诉的东西全都表达出来的,只属于自己的空间。
太久没有拥有正常的人际交往关系,他早就丧失了主动去与他人交好的勇气。他也没有自信会有人愿意与他这个阴沉而一无是处的人交朋友。
但是,楚濯做到了。
他强硬地闯入他的生活,在他早已紧闭的心房上凿出一道门,不清自来地进到了他的心里。
尹子息在床上翻了个身,拿枕头遮住他翻红的眼睛。
他在心里默念。
谢谢你,楚濯。谢谢你愿意和我这个不招人喜欢的人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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