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馄饨(1 / 1)
“爽爽爽爽爽!”许进两只手插进白花花的米堆,一脸幸福地嚷嚷,“儿子,你真的不来试试吗?”“许同志您知道您多大了么...”许多白了一眼许进,铲起一袋子红豆,封好口放进小推车里。“72年生人,姓许名进,家有贤妻孝子,而我本应该享受着幸福的中年生活,却不曾想不仅在家被你妈妈压榨,现在还得出来陪你逛超市。”许进抖落掉手上的米粒,恋恋不舍的走到许多跟前。许多正在认真百度着八宝粥的八宝到底是哪些,没有抓住他爸爸话里的重点,不经心回了一句:“不是中年生活了,是老头生活。”“哪里老了,现在一大堆九零后零零后都喊着养生养生,你看看我,连头发都不掉。”许进说着才看了看许多手里的购物车,霎时间愣住了:“你...你说你要买什么做什么来着?”许多皱眉:“八宝粥啊?怎么了吗?”许进弯腰拎起一袋袋的豆子和米:“1,2,3,4...你是想咱家不干馄饨摊儿了,改买米吗?”许多挑了23种材料,样样不重复,超市里米面专区那一整排的种类,基本被他拿了个遍。“不是我说,就这个,”许进拎起一包,“你知道这是啥吗?”许多眯起眼睛想了一下,他的确没认出来:“不知道,但肯定能吃。”“西米露啊儿子!这洋玩意也要熬粥用吗?”许进把东西拿近,让他看了个仔细。“或者你买回去给你妈做杨枝甘露。”“那这百度里每个都说的不一样啊,我这已经删繁就简了,多拿总归没有错。”许多夺回可怜兮兮的西米,重新塞进购物车里。“行我不管你,你挑吧挑吧。拿袋红枣,给你妈泡水喝。”许进摆了摆手。结完账回家,许多看着被分好类摆的整整齐齐的材料们,陷入了沉思。究竟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个麻烦?但是他一想到祁季舔着碗边,满足地回味八宝粥浓郁回甘的样子,心里头就痒痒的,再加上这孩子莽撞的可爱,还很是对自己的眼缘,就冲他拼死拼活守护两个茶叶蛋这点,熬几次粥交个好朋友还是挺值的。许多会做饭,和面煲汤这种祖传手艺他都很在行,熬一锅粥这种事,他觉得是大材小用了。但是当他掀开电饭锅的盖子时,溢出边的豆子们咕噜咕噜地嘲笑他个没完。许进一边搅拌着给媳妇儿的红枣桂圆茶,一边看着惨案的发生,叹了口气:“儿子你真是学化学的吗…”“这跟化学哪有关系?”许多忙手忙脚把灶台上的粥擦进垃圾桶,“妈!阿静!过来一下呗!”樊静刚刚洗完头发,湿漉漉的进了厨房,许多一脸谄媚地端过去一碗粥:“您尝尝好不好喝。”樊静皱着眉头简单数了数碗里的配料,然后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舀起一勺放进嘴里。许多看着她的表情,很是微妙。“怎么样?”许进在旁边想笑,“老婆实在不行就吐了吧,喝口我的爱心茶压压惊。”樊静闭了闭眼,指了指粥里面透明的小颗粒问道:“这是什么?”“西米。”许多抢答。“哦...”樊静点点头,“只有它熟了。”老许终于忍不住了,狂笑一通,把茶塞进樊静手里,啪啪拍着许多的肩膀。许多微笑着把两个人推出了厨房,自己像一个小可怜,默默打开了百度。“不会熬八宝粥怎么办。”
“正宗八宝粥材料是哪些。”
“豆子不熟...”
“西米露熬粥...”许多烦躁地抓抓脑袋,老许家的男人不能输!他一定要熬出一锅完美的,与众不同的,好喝而且特别的粥。成是放假比较无聊,一下午许多都没从厨房出来,晚餐时端上一锅红灿灿的粥,惊了许进和樊静。“你奶奶个腿,儿子你牛逼。”许进尝了一口,“天赋啊这就是,媳妇儿你尝尝。”“再说脏话你端着碗出去吃吧。”樊静瞪了他一眼,“瞧你那个样子,喝个粥而.....妈呀许多多,你怎么熬的?”这次的粥绵密细腻,豆子和紫米恰到好处的形成了一个平衡,软糯中还带着些许清脆的口感,甜丝丝暖烘烘,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对于视觉味觉都是绝妙享受。“那可不外传,好好珍惜吧,这是我开山之作,以后没您们的份。”许多笑笑。“老公,他怎么想起来熬粥了?”樊静趁着许多在厨房洗碗的空子打听。“嗨,你管他的呢,乐意熬熬呗,”许进磕着瓜子,“好像是添菜单还是什么的,没准是为了追你未来儿媳妇下功夫呢。”许多并没有跟老爸说祁季的事情,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也不过是一个插曲,一方面他觉得没什么必要,另一方面就是他的私心了,这种精彩的小故事埋在心底才是最美好的,更何况他想招揽这位客人,只有亲自动手才有成就感。
祁季摘去眼罩,适应着屋内的光线,被黑暗禁锢住视线一整天,即便是昏黄舒适的环境也觉得刺眼,他又活动了一把筋骨,冲后边嚷了一句:“老板娘!我下班了啊!”
女人闻声出来,气呼呼地掐了一把祁季的脸:“辛苦你了啊,不过你再喊我老板娘我一定给你按上二踢脚炸到月球上去。”“疼疼疼疼啊!”祁季呲牙咧嘴,“祁美人,大美人,你松手啊,亲姐亲姐,你是我亲姐!”祁妙白了他一眼:“不跟我吃饭了吗?晚上你不会还要喝粥吧,不是我说你,到底有什么好喝的?”“嘁,凡夫俗子自然不会懂。”祁季换了衣服,“你差不多就关店吧,我走了。”“我又不累,都是你在忙啊...”祁妙低下头,“你不用这样的...你应该去上学。”祁季停下推门的手,返回来抱了抱祁妙:“姐,你知道我上不了的。”说完他揉了揉姐姐的头,问道:“行了,你快去忙吧,今天没遇上倒霉催的客户吗?”“别跟我提这个!气都气死了。”祁妙咬牙切齿:“有个王八蛋玩意儿,说我买的星球杯跟上次比少了十个勺子,死了活了要我赔!”祁季扑哧笑出声:“亲亲,这边建议您直接打死这种人呢。”祁妙也笑:“好的亲亲,马上就去呢,你快滚蛋吧。”祁季出了门,回头看了看身后写着“针灸、拔罐、盲人按摩”的招牌,低声叹了口气。地球上的空气吸不完,肚子里的气就叹不完。祁季走出巷子口,突然想起来什么,兜了个圈子又走回来,一直走到早上喝粥的小摊。他刚来这边不久,不像姐姐一样住扎了好多年,看着左右的家家户户,竟没有生疏孤独得感觉,倒是亲切得很。
这个胡同叫针巷,他记住了。
这是他要生活很久的地方。没走几步就到了地方,小摊在巷子头,他家店在巷子尾。停下脚步后他扬起脸辨认着摊子上边是挂着的大字,半天还是看不出头绪。祁季苦笑了一下,摸出手机眯着眼睛翻找拍照的图标,点开以后对着大字咔嚓照了一张,顿了顿,又拍了一张贴在桌子上的菜单。“你在干嘛?偷秘方吗?”还没等他收起手机,身后就传来幽幽的声音。吓得他一哆嗦。回身一看,是早上那个善良幽默有耐心,大方潇洒还多金的帅气老板,他默默顺了顺气,自己不禁吓。“老板是你,”他笑,“我来看看你开没开门,想吃点东西呢。”祁季临时编造了一个谎言,要不然怎么办,他难道说想拍你家菜单回去研究这些字怎么念吗?他也不会信的。“有点晚了其实,但是我可以给你单做一份,”许多没看到他给菜单拍照,只是看他盯了半天有点奇怪,也没多问,“馄饨要什么馅?”“你推荐一个吧,都可以。”祁季回答。许多给他煮了荠菜的,还放了雪里红和三只虾,热腾腾地端上桌子,祁季闻到香味满意地笑了起来。隔着雾气,他的眼睛格外明亮,许多直勾勾看了很久才移开眼神。“许多,你名字好可爱啊,”祁季舔舔嘴唇,“我还以为我的名字已经够特别了。”“啊...这应该是我爸妈懒得想了随便取的。”许多吹了一口气,热气歪向祁季那边,对方躲闪不及,被熏了个正着,歪歪头,膜了把脸。许多盯着他过于可爱的样子心里一动,心脏里软绵绵的地方好像被触及,放进了一颗跳跳糖,不安分的乱撞。祁季直起身把热气吹散,又问:“老板你多大了,我今年十七。”“那我大你两岁,小孩儿。”许多的心情豁然开朗,这个年龄差让他很兴奋,不会有代沟,还比对方更加成熟,可以心安理得的叫他小朋友,小不点,小矮子,小屁孩。“就两岁而已好吗!才不小呢。”祁季戳碎了一只馄饨,埋怨着。许多没有搭言,只是一脸笑意看着他。话题戛然而止,气氛却不尴尬。祁季吃饱喝足,阴差阳错就解决了晚饭问题,还真是幸运。他问过价格结了帐,起身告辞。“拜拜啦许多,明天见。”祁季说,“针巷是个幸福的地方。”
许多也挥挥手,是啊,是个幸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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