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怜玉兔捣银杵 银汉无声起惊波(2 / 2)
刚进高义巷,便见巷子边槐树齐齐披着红色绸缎,而那原来的黄色土地,竟然也被换成一水的青砖,四周到处是来看热闹的路人,邻居。那巷子不甚宽,一时郑家的牛车净不得通行。此时段家早有小童过来牵牛,小童一边牵牛一边向行人作揖,各位让让,待各位大人都进去了,各位乡亲邻居才能进去呢。
牛车好容易挪动至段府门口,只见那段府的门厅早已粉刷一新,门厅两侧巨大的柱子上,分别挂着两个红色巨大灯笼,而那黑色的大门上分别用红纸剪出大大的红色喜字。门庭前站着十余个着枣红新衣的僮奴,或迎客,或牵牛引车,或疏散人群。一个年纪稍长的门人见郑家牛车过来,立刻迎了上来,打了个千,对郑从杨说,请问大人可有请帖?
从杨从衣服中掏出了那红纸金字的帖,贴后附着郑家家的礼单,早有下人将车后准备好的贺礼搬出来。那门人略看看,立刻满面堆笑说,郑大人,这边请,这边请。于是有小童上来引郑家各人进段家。嘈杂中,有算账先生将礼记录,然后声如洪钟大声道,殿中侍御史郑从杨郑大人,绢5匹,金豆子3棵,背服若干。进了段家大门,迎面是两个一丈高的石阙,这阙在本朝极为流行,一般大家中都会修建,地位越高的人家那阙越高。而那两阙上,此刻也如树木一般披着大红幔布。巨阕南边,便是段家迎客大堂。
这日那段家南面搭着戏台,东面西面两座二层的小楼坐满了客人。从杨眼尖,早已认出那坐在最首乃是当朝丞相王英大人,次下,又是尚书顾明成顾大人。再下,便是尚书台、御史台、皇亲国戚、含璋弄玉的龙子龙孙。加上何威斌的将军,南召国使节等。于是急忙在下首为自己捡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又向相熟的众位大人一一上前招呼。
一圈下来不禁有些叹息,老段当年初到颖川做官时,还只是颖川郡主管刑名的郡詹事。若不是自己父亲、颖川大族郑氏族长的支持,颍川郡那些牛鬼蛇神、还不知道给他挖多少坑等着让他跳进去埋了呢。如今,人家就凭着段氏族兄,再加上一个能干的好儿子,一个适龄的好女儿。便升官发财得到升天了。
而自己呢,眼睛瞥向对面东阁楼的女宾席上跟在杜氏身边的三个女儿一个也不知这会儿跑去找哪个狐朋狗友的儿子身上。
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个老三儿子承英眼看今年年底就要及冠了,却不喜读书不以功名为意。每日只知取笑玩乐。况且母亲杜氏极其溺爱,却不知要胡闹到几何。
而杜氏旁边两个傍花随柳的女儿虽都是璞玉之姿,山水灵秀。却一个是村哥里妇之质,商贾裨贩之材。不修诗文,不弄丝竹,每日学着母亲把算盘拨得快,将那家中账目计较得清。另一个呢,更是可惜。虽花容月貌、贤淑端静、与文章诗词上也有一些造诣,却是出身婢妇,造化弄人,终登不了大雅之堂。
至于二儿子,自不必说,和这二女儿一母同胞,难堪大任。三女儿年纪尚小,现在论起来为时过早。
也只有大儿子郑承宣算得上志趣高远玉树兰芝,还可以指望一二。
那边郑从杨频频回顾,东阁楼这边的杜氏,郑家三姐妹却哪里知道父亲的心思。
话说这边东阁那这边是段家安排的女宾席,那乌木案几上摆满了摆满稀奇瓜果,各色蜜饯。食案旁的坐榻上还铺着五彩云纹暗红垫子,堂上喜气洋洋的小童们穿插着为各位入席的客人们端茶倒水。
郑竹影刚才在车厢里虽气恼,可也知道她刚才的行为,无异于将喜鹊暗恋承宣的伤心之事公之于众,极为不妥。当下有些内疚有些忐忑。见喜鹊垂手站在杜氏身后,面色苍白,急忙讨好笑道。
“喜鹊姐姐,我要进去见新娘子,你陪我一起去吧。”
那杜氏背对着喜鹊,喜鹊冷着脸道,今日这里人来人往,都是长安城的诰命贵妇,千金贵人。也有咱们家的季友伯兄远近亲朋,夫人前面没有人怕失了礼数,小姐还是自去吧。
郑竹影见喜鹊目色微低,看她也不看,说话也冰冰冷冷的搪塞,知道喜鹊必定生了她的气。
不由得上前拉住她衣角小声道,“喜鹊姐姐,你与我过去,我还有话对你说。”
那喜鹊头也不抬,冰霜满面道,“有什么话小姐请说,喜鹊便在这里等小姐吩咐。
杜氏这才回过身子问道怎么了?”
竹影急忙道,“来时我给段姐姐的贺礼是喜鹊收的,我不知道她放在哪了。”
竹溪在一旁抱着竹蓉道,“喜鹊姐姐去吧,母亲这里有我。”
杜氏不由得看了竹影一眼。这个女儿从小生的能干,做事齐全,又好强刚硬,勇于任事,如今虽不过十三,去年领了家中一些不大的事情。诸如郑府主子奴才衣衫用度、两个哥儿学堂开支、以及亲朋往来诸礼,她年纪虽小,也没经过什么世面,可也将这事情分理井井有条,不差分毫。更兼杜氏有心历练此女,月前承宣成亲之时,又让竹影承办女方接洽诸事,就连那卢家管家嫂子都说这小姑娘机灵得很。
可这会这个女儿却口口声声找不着东西,让丫头帮她去找。想来,却不像她的平日精明行径。
不仅如此,见郑竹影面带恳求之色,而丫头喜鹊却眼带寒星,面若冷霜。想来也是她们主仆玩闹过了,丫头恼了的小事。杜氏也不愿意多问。只看喜鹊看一眼,轻点点头。又转了过去。
喜鹊无法,只得对杜氏一福。头也不回,便率先向前走去。
“呶,这就是小姐今早让喜鹊收着的贺礼。”
郑家的牛车前,喜鹊弯腰从一众物品中取出一个套着上好丝袋的砚台,递给竹影。
跳下车转身便走。
“唉,唉,喜鹊,喜鹊。。。”
任凭竹影在后面气的跳脚,喜鹊却理也不理,径自又进口段府上了东阁楼。郑竹影追她不急,跑得气喘吁吁,站在坐满女宾的阁楼下兀自气喘。
此时段府请的杂戏排优们都花着红白油彩,着着奇怪的装束上了戏台。那边有男优着着女装徐徐入场。和着那□□嬉笑怒骂,做殴斗状,引得场内人纷纷笑嚷,四周喊声震天。
郑竹影从小喜好热闹,对这样的戏团杂剧不知有多喜欢看。可是这日她看着喜鹊消失在楼梯尽头的身影,甚是恼怒,一点心情也没有。
都是因为郑竹溪。
郑竹影恼恨地想,抬头本想看看喜鹊是否回到了杜氏身旁,却不经意看到那二层栏杆旁边,竹溪抱着竹蓉,穿着同样衣服,似亲姐妹一般看着那舞台捂嘴偷笑,而那杜恒在那竹溪旁边,载欢载笑,一副欲罢不能的样子。顿时怒火中烧。
栏杆一旁的杜恒也看到竹影,急忙对她招手示意让她上来。郑竹影气的狠狠瞪了杜恒一眼,转身便走。
走到一处没人的屋后,杜恒竟追了上来。一把拦住她道,好好的,怎么说翻脸便翻脸,谁又把你惹了。
郑竹影看到他就想起刚才他不知在二妹妹耳边说着什么,逗得二妹妹掩口而笑,嫣嫣然兮。于是冷淡答他,“难得你还能想到我想什么呢,我看你刚才将二妹妹竹溪逗得挺开心的,来找我干什么?”
杜恒尴尬道,“你段姐姐这大喜的日子又有谁惹你了?怎么又生气了?”
竹影冷笑道,“谁也没惹我,我就是这丫头操劳命,人家就是大小姐富贵命,我心眼小脾气差,人家雍容娴雅人人都喜欢,你可来我这里碰我这石头干什么?”
杜恒听了反而笑道,“原来是嫌我陪竹溪表妹玩不陪你玩,我过去找你没找到,才和她随便说两句话,你问的就这般不高兴。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去找她说话便罢了。”
竹影被那喜鹊窝了一肚子气,正没地方撒,杜恒自撞上来横过脑袋,揶揄道,“杜少爷,你可别这样,你这样说知道的说我不过是小孩心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挑拨你们兄妹之间和气呢。”
杜恒有些无奈又有些恼,又怕人听见,又急,小声道,“你到底要怎样么,段家大喜的日子,你这样闹脾气,被姑妈知道了,还能高兴么?你这人总是这样,她是个外人,又怎能和咱们比。”
杜恒的话彻底惹毛了郑竹影,她一把推开杜恒,大声道。
“什么比不比,谁和她比?她配和谁比?我自要和她比,那我便是长杆打头猴子--让她往高处爬了。”
说完推开杜恒就往前走去。
原来这郑竹影自小不为杜氏喜爱,这个异母妹妹又分了杜氏几分爱,再加上因其端庄贤淑极得郑从杨青睐,郑竹影虽有心和她相较,但这这事上郑竹溪却是压她一头。因此杜恒一说比字。便触发竹影心事,那怒火更如水流奔流直下不可收拾。
杜恒也知道竹影心事,只恨自己一时不察,又将话说错,自讨没趣。一时见竹影捧着锦袋向后院而去,知道她是去寻新娘子,自己也不好跟去。只能叹了口气,悻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