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蓬来客道析往事(上)(2 / 2)
“云娘......”乔元策摸索着下巴,一边踱步一边沉思,“我听说过,香雪楼有风、雪、云、月四位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羊兄所说的云娘,难道就是其中的一位?”
羊二爷低低得“嗯”了一声。
乔元策抓了抓顶心的头发,“那咱们现在要去红梅洲?”
羊二爷微微一笑,表示他说的没错。
从遗香坞到红梅洲,只有一条水路,羊二爷和乔元策找了一艘乌篷船便上路了。
乔元策见羊二爷对这里十分熟悉,便问道:“那位禄王萧义于已经去世三十年了,我看香雪楼这片宅地,少说也有两百亩,再加上咱们还未涉足的红梅洲,地方可不小,朝廷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羊二爷边划船边答道:“原本朝廷想收走这块地,后来被武王萧伏给讨了去,武王短命,一生没有子女,死前把这块地赠给了他的好朋友,令狐明。”
武王萧伏是宣帝的宠妃——隆山夫人的儿子,最受宣帝宠爱,这片宅地能归于他手,倒也合乎常理。
“那现在这块地皮,归了令狐家?”
羊二爷偏过头,疑惑得看着他,“怎么,令狐家的事情,乔兄都不知道?”
乔元策尴尬得挠了挠头,“实不相瞒,沙洲城里最忌惮人谈论的,除了李家,就是令狐家,我们部落长曾下过命令,若有人公然谈论,格杀勿论。久而久之,除了一些老人,没人能说得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朝廷觉得脸面无光,必定歪曲事实,李检之和令狐明的死讯传到沙洲的时候,其中周折,早已被民间人士编造得驴唇不对马嘴,简直一派胡言。这种听风便是雨的人说的话,怎能称之为真相?由于不足以为信的消息太多,我也不知道真假,除非出城,但即便出去了,在沙洲一带能打听到的也十分有限,有的百姓甚至都不相信宣帝已死,更不相信李检之也已死去了十八年了,甚至有人错把如今的陇右王李逝当做旧时的李检之呢。”
羊二爷了然得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沙洲一直都是朝廷的心病,如今更被东秦控扼,朝廷虽未退让,两方势力在其中交锋,此消彼长,轮番上阵,却没有真正触犯过对方,成为了一个死循环。有志之士,励志于拯救沙洲,却因积弊甚多导致失败。今年年初,朝廷派出特使前往沙洲,与东秦人谈判,没谈出任何有意义的结果。谈判结束后,陇右王的大军被当权者勒令退出大漠,留守长安。东秦军队也有一半撤回了国内。此举导致沙洲更加闭塞,逐渐成为大漠里的孤城。
见乔元策茫然的样子,羊二爷便继续答道:“令狐家和长安李家结有姻亲之好,令狐明的女儿是前任陇右王李检之的原配妻子,李家出事之后,令狐家也遭受牵连,子嗣凋敝,家世没落,这块宅地早就被抛在脑后了。香雪楼虽十年无主,老板娘却有情有义,心中不忘旧主,没有另觅高枝。”
“那......后来......”
羊二爷哈哈一笑道:“好在,李逝那家伙头脑精明得很,知道香雪楼是颗摇钱树,派手下把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李家和令狐家经历劫难之后,早已不分彼此,令狐家的产业自然就是李家的喽。香雪楼所赚的钱财基本都花费在了军队身上,想培养出大梁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光靠户部拨款远远不够,香雪楼在李逝眼里,也算是财神爷喽。大家都说,妓院的钱是脏钱、臭钱,殊不知这些钱尽数投入了前线,来制造铠甲和兵器,支撑了陇右军打赢了无数场硬仗。想想,还真是讽刺哟。”
乔元策这才明白,方才自己对香雪楼出言不逊,羊二爷为何会不悦了。
对于令狐明此人,乔元策有些疑问,“我倒不知令狐明生平,但在部落长辈私藏的诗稿里读到过一首诗,‘金鼓频催河边雁,秋来鸣鞭出阳关。塞外黄沙葬吾骨,天山寒雪埋玉鞍。一片丹心为国死,岂敢胆怯马不前。战士洒尽男儿血,身后不必愧死节。’”,所讼的正是令狐明的一首诗,名叫《赠韦平湘左迁阳关》。韦平湘,长安韦氏子弟,曾任殿前中郎将,为诗人密友。
羊二爷登时耸然动容,双眼闪动着厉芒,心头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情感洪流,堆积成片,最终如鲠在喉,待到心绪平复,才道:“令狐明,梁宣帝景元三年登进士第,授知制诰,擢职方员外郎,为尚书省兵部职方司副长官。景元八年出为豫州刺史,拜镇军大将军,更被第三代陇右王李检之推荐,被任命为翰林学士,入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东都(洛阳)留守。宣帝去世,兼充山陵使(掌皇帝丧葬之事),为天子所器重的近臣。十八年前,陇右李氏被灭三族,令狐明的小女儿令狐仪正是李检之正妻。令狐家与李家同气连枝,休戚与共,定要为李家讨个公道。令狐明以辞官威胁皇帝,引得北方士族哗然一片,他的儿子——大公子炎潮和二公子炎嗣,一个在陇右军中担任校尉,一个入职御史台,当权者担心他们兄弟俩里应外合,起兵造反,便封锁了长安令狐府,扣留了令狐明和二公子。”说带这里,他停住了。
“后来呢?”乔元策听得心中发痒,忙追问道:“我曾听长辈说,令狐家的大公子被严刑拷打,成了残废,二公子被关在大牢里,出来之后便疯魔了,到底......到底是真是假?”